唿延圖一刀殺結果了閻老五,刀遞出去,符咒草人塞在閻老五被刀捅出來的血窟窿裏,跟著紅繩一解。


    閻老五死前眼睛都未闔上,靈光一失,人已經立了起來,手腳齊動,揮刀砍向自家兄弟。


    閻家兄弟共有六人,廟中隻有四人,想必餘下兩人是去取水打獵了,得快些結果掉餘下三個,他們才能活命。


    閻老二一見兄弟被殺,一把甩開了明珠,抽刀殺向唿延圖,待見兄弟竟如傀儡一般由人操控,退後一步。


    跟老三老四對望一眼,眼前這個竟然就是唿延圖。


    他們與唿延圖打過照麵,自然也聽說過他的手段,旁門左道之中似他這樣的,輕易絕不要招惹。


    行事詭密,一身邪術,還根本不知他年齡長相,防不勝防。


    可既然遇上了,就不能放過他。


    閻老二眯起眼來:“老三老四,不殺了他,咱們往後都沒有安穩覺能睡。”


    說著三人齊刀砍上,竟不是衝著唿延圖,還是衝著閻老五,三刀斬斷了他的手腳胳膊,血濺肉飛,屍身站立不住,轟然倒地。


    可身上的草人還在發功,閻老五無手無腳,已成人彘,倒臥的屍體滿地打轉。


    明珠哪裏見過這樣的場景,那條斷手就飛在她身邊,她嚇得幾欲昏厥,一下咬住舌頭,讓自己清醒過來,扶牆站起。


    唿延圖趁著三人分屍兄弟,一把抱起明珠,反身逃出廟門。


    三人搶攻上來,唿延圖接了幾刀,撒出一把符咒,在廟門前燒起一把火來,一時嚇退了閻家兄弟。


    幾步奔向馬車,一刀砍斷馬車上的繩子,翻身上馬,策馬奔入密林。


    他既要護住明珠又要刀砍馬繩,腿上背上被閻家兄弟紮了兩刀。


    明珠被他護在懷中,唿延圖跑迴方才取水的林子,找水的時候他找到個山洞,把明珠塞了進去。


    昨夜下了這麽大雨,地上濕泥未幹,這一串蹄印掩蓋不住,唿延圖眉頭一皺,一刀紮在馬腿上,馬兒嘶鳴一聲,亂跑出林子。


    把地上的蹄印都踩亂了。


    跟著他又掩藏蹤跡,藏迴山洞。


    明珠怕得發抖,淚花在眼睛裏打轉,她到這時方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有無緣無故的傷害。


    “他們不會追來了罷?”明珠細聲問著。


    唿延圖一動不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明珠便不再說話,借著洞口中透出的一點亮光,見唿延圖後背胳膊浸出血來。


    撕下裙中布片,想替他綁住傷口。


    唿延圖眉頭一皺,按住明珠的手,明珠正在說話,又死死咬住嘴唇,大氣都不敢出,隔了片刻聽見林中腳步聲。


    “他殺了老五,咱們萬不能饒他。”閻家幾個兄弟聚到一處,搜林找人。


    何況不殺了唿延圖,他事後必會尋仇暗算。


    五人分散找人,唿延圖一聽聲音走遠,便打算出洞,明珠扯了扯他的袖子,擔憂的望著他,那些人都已經走了,他怎麽還要出去?


    唿延圖看了一眼她的匕首,撥開樹叢出去了。


    要是隻有他一個人,形跡敗露就再換一張臉,可現在他不能換掉這張臉,就隻有趁他們分散,逐個殺了他們。


    唿延圖繞到樹後,看準了閻小六落單,張嘴便是閻老二的聲音:“好哇,原來你們藏在此處!”


    跟著是一陣打鬥聲。


    閻小六聽見聲音立時趕來助陣:“二哥,我來幫你!”


    被唿延圖一刀了斷,將他的屍身吊起,藏在樹上。


    跟著又如法炮製,殺了閻老四。


    唿延圖靠在樹上,微微喘氣,他背心抵著樹杆,身上三處刀傷還在流血,紫微真人的拂塵舊傷還沒養好,就帶著明珠千裏奔逃,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不趕緊結果了三人,就怕他先撐不住了。


    餘下三個是閻家兄弟中道術更精的,遠遠便見他們身上貼了靈符。


    此時正值白日,他那些小鬼白日之中跟在身邊報信還成,暗算偷襲要等日落之後。


    “怎麽咱們找了半日,人沒找到,小六和老四也不見人影?”閻老二與閻老三在一處,忽然說道。


    “那人邪門得很,咱們且得小心。”


    唿延圖手中草人一動,吊在樹上的閻老四緩緩下落,他張嘴便發出女聲,低聲婉轉,啜泣哀求。


    跟著是閻老四的聲音,張狂淫邪。


    隱隱傳到閻老二和閻老三的耳邊,閻老三氣急:“這個老四捉到了白羊怎麽不先給二哥嚐嚐,倒光他自己開葷。”


    閻老三搶步進前,閻老二伸手攔他:“老三不要衝動。”


    轉過樹叢就見閻老四趴在那裏,看到果然是四弟,老三去搭他的肩膀,被閻老四一刀紮進腹中,刀柄還絞動了一下。


    閻老二覺出不對,當即跳開,地上哪有女人的影子,可唿延圖已如鬼魅般站在他背後。


    林中就餘下閻老大了,唿延圖鬆了口氣,他在愛傷之後還操控傀儡,耗費了許多精神,強撐著一口氣尋覓閻老大的蹤跡。


    聽見林中聲響,靠在樹上,學明珠的聲音。


    “滾開。”


    “這性子,夠味兒。”閻老二的聲音。


    閻老大聽見聲響,腳步一頓:“二弟,正事要緊,人先留著。”


    他一步一步走過來,唿延圖靠在樹上,預備偷襲,竟被閻老大反身一刀,唿延圖不防他竟察覺出破綻,向後躍起,被他一刀紮在肋間。


    落地才見明珠雙手被縛,瞪大眼睛看著唿延圖,方才那幾句,她聽個正著。


    “要不是抓住她,還真分不出來。”閻老大看唿延圖已經重傷,慢慢走上前來,他聽見聲音,怵然一驚,幹脆將計就計。


    唿延圖轉過目光,他一隻手背在身後,單身解開草人身上的紅繩。


    閻老大一邊點燃濕柴,一邊道:“等割了你的頭,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長得什麽模樣,拿著人頭和臉皮到官府請賞。”


    唿延圖捂住傷處,咳出一口血來:“不如我拿著你們兄弟的人頭去官府領幾兩銀子花花。”


    閻老大哈哈笑了一聲:“死到臨頭,我們兄弟幾人,還捉不住你?”


    濕柴的煙騰空而起,林間響起腳步聲,閻老大用濕柴冒煙的法子來召喚兄弟,哪裏知道他幾個兄弟都由人變鬼。


    唿延圈手中攥著三個草人,等腳步聲一近,他便發力躍出,刀劍相撞,閻老大剛要要兄弟們幫忙,背後連中三刀。


    唿延圖用刀柄撐住身體,他應該挖個深坑,把人埋了,可他先走到明珠麵前。


    從她目光中,知道她已經猜到了真相,她這一生,最害怕的兩個時刻,一個是在野塘孤舟中,一個應當就是方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從樹林裏傳出來。


    唿延圖抬起刀尖,明珠嚇得一聲都發不出,刀尖正對向她,她身子一縮,緊緊閉上雙眼。


    她竟以為他要殺她。


    明珠隻覺腕間一鬆,手上的繩子被唿延圖割斷了。


    她睜開眼睛,怔怔望向唿延圖,唿延圖轉身便走,他走了幾步,明珠才站起身來,小跑兩步跟上去。


    “嚴……嚴大叔,你……你會百戲是不是?”


    市井伶人用一張口學百樣聲,王府中飲宴也曾召過伶人來取樂,可那些人也隻能學鳥叫,從隻鳥飛學到群鳥飛。


    將人聲學得維妙維肖的,她隻知道一個唿延圖。


    明珠尤不死心,唿延圖會,說不定嚴大叔也會,他們都江湖人,嚴大叔怎麽會是剝皮魔呢。


    唿延圖走在前麵,明珠離他兩步遠,看他竟往屍體走去,抬刀將閻家兄弟的臉劃爛。


    明珠咬著嘴唇,一句也不敢問,站在原地便搖搖欲墜。


    唿延圖轉身走向明珠,剛走到麵前,預備告訴她實情,她身子一歪,栽倒在他身上。


    明珠又是被雨聲吵醒的,她睜開眼睛,就見石洞中升起一堆火,洞外雨絲如簾,洞內卻烘熱幹燥。


    她睡在幹草堆上,唿延圖正背對著她,赤著上身,反手包紮傷口。


    他背上新傷舊傷縱橫交錯,明珠眯起眼睛,隻是一瞥,便又暈睡過去。


    等她再度醒來,麵前擺著兩個野果,唿延圖靠在山壁上休息。


    明珠早就餓了,可拿起野果許久都不敢吃,聞著果子的清香味,用牙咬下一點,酸意自舌尖泛起。


    嚴大叔一路上都待她很好,這一迴若不是他,她也早就死了,他又……怎麽會是唿延圖,那個殺人魔呢?


    明珠說服自己,鼓足勇氣:“嚴大叔,你的傷怎麽樣了?”


    他隻是微微一動,並未睜開眼睛,明珠怯生生伸出手去,唿延圖倏地睜眼,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嘶聲道:“幹什麽?”


    他掌心火熱,指尖卻發涼,明珠一下把他按到草席上,看外麵雨已經停了,對他道:“你等著,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若有弓箭,明珠自認能獵到野兔野雞,可她什麽也沒有,撿了一根被雷打斷的竹子,捅了些野柿子迴來。


    這個放在火上烤軟了,總比野果子要甜些。


    林間樹下生了白白胖胖一串蘑菇,明珠摘了許多,她不知道這些能不能吃,可嚴大叔一定知道。


    她還用嚴大叔教她的法子,用野草編網,在溪流中撈了幾條大魚,大雨讓浮水暴漲,不知把哪裏的雨衝了過來,成了他們的盤中餐。


    明珠帶著果子活魚迴去,可她隻見過唿延圖殺魚,也不知他怎麽動作的,在魚脊上一紮,魚便一動不動了。


    她下手太重,把魚腦袋砸爛了,好在肉還能吃。


    千辛萬苦烤熟了魚,又把柿子烤軟,托在葉子裏捧到唿延圖身邊,低頭輕叫他:“嚴大叔,吃飯了。”


    借著火光,看見嚴大叔頸間出了許多汗,可他臉上一滴汗也沒有,明珠掏出手帕給他擦汗,就見他頸間皮膚翹起一塊。


    明珠一下頓住,刹時臉色慘白,她伸出手,撕開那塊翹起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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