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正在驛站各處布置人手,加強防範,他見謝玄小小被攔在門外,上前對兵丁道:“他們就不必查了。”


    一是二人結伴迴來,二是小小腕上還纏著小紅蛇,唿延圖就算本事通天,也找不出一模一樣的蛇來。


    謝玄急問:“唿延圖是怎麽逃出去的?”


    曲正眉頭緊皺,歎息一聲道:“謝兄弟來看一看罷。”


    他將謝玄和小小帶到關押唿延圖的屋中,屋中一片狼藉。


    捆綁唿延圖的繩索亂七八糟團著一團,棄在地上,四周有打鬥的痕跡,地上牆上都有血跡。


    那血跡紅中泛紫,顯然是唿延圖的。


    “唿延圖借口臂上血流不止,請求解開一隻手,讓他自行治傷,誰知他突然發難,看守和朱先生都中了毒,眼下正在救治。”


    謝玄用唿延圖試毒,但隻給了他半顆解藥,他血中帶毒,誰也沒想到他會以此為器攻擊諸人,沾毒的都倒地不起,中毒最深的,便是離得最近的朱長文。


    說到朱長文,曲正麵色不虞,若非顧及了紫微宮和穆國公府的顏麵,就憑他一時大意,放跑了這樣的人犯,就該拿他問罪。


    澹王大怒,可朱長文還真不歸他管。


    曲正歎息一聲:“白費了謝兄的一條好計策。”


    謝玄用毒針紮傷唿延圖,既能替小小要到解藥,又能控製住唿延圖,讓他上京途中老老實實,誰知會橫生枝節。


    “幸好上京的船隻已經備齊,咱們今日就上船離開。”


    謝玄想到什麽,低聲道:“不好。”


    唿延圖走脫之後,第一要找的是解藥,第二要找的是飛星術,必會翻到他們屋中去。


    謝玄飛奔迴屋,推開屋門就見被子床帳都落在地上,箱籠裏的衣裳灑了一地,地上還有點點血跡。


    唿延圖果然來過。


    曲正腳程慢些,與小小一同進門,見此情狀連忙問道:“可……可丟了什麽東西?”他本想直問飛星術,又生生忍住了。


    謝玄咧咧牙,指一指房梁:“羊皮卷丟了。”


    曲正不明所以,不知是什麽羊皮卷,謝玄滿臉懊恨加上一句:“飛星術。”


    曲正臉色大變,他一躍而起,果見梁上有手摸的痕跡,落地便道:“這,這麽要緊的東西,謝兄怎麽不隨身攜帶。”


    他們一邊說話,謝玄一邊衝小小眨眼,真的羊皮卷他隨身帶著,唿延圖偷走的是假的那一張。


    小小趕了一個白天一個晚上,剛剛做好,擱在房梁上通風吹幹。


    誰知竟會被唿延圖給偷走了,幹脆將計就計,放出風聲,就讓唿延圖以為他手裏拿的是真的飛星術。


    曲正歎完便道:“我這就吩咐加緊追查,謝兄和桑姑娘也收拾收拾東西,咱們今日便上船離開商州。”


    趁唿延圖傷未痊愈,免得夜長夢多。


    謝玄叫住曲正:“曲先生,我還有一樁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


    謝玄從懷裏掏出個瓷瓶:“這是解藥,他沒能找到。”


    曲正一點就透,唿延圖自己下的毒,自己當然會治,但沒有現成的藥材,他必要去各個藥鋪買藥,隻要派兵丁守住城中藥材鋪子,總能找到形跡可疑的人。


    這倒真是壞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曲正又問:“玉虛真人他老人家去了何處?可否請他相幫?”


    “師父他老人家還當此間事了,他性子閑散,雲遊去了。”


    曲正滿臉遺憾,拱一拱手:“那我安排人手排查藥鋪醫館,謝兄桑姑娘也請自便。”


    曲正一走,小小張口就要說話,謝玄手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他將整個房再仔細查過一迴,又放出黃符紙鶴守門守窗。


    這才對小小道:“這事對誰都不能說。”


    小小鄭重點頭:“可咱們拿什麽給紫微真人呢?”


    “再想辦法就是,坐船上京城總得一個月,怎麽也想得出法子了。”


    兩人正在說話,紙鶴便發出示警,謝玄推門一看,是明珠身邊的侍女,那侍女生得麵圓白胖,見謝玄瞪著眼睛,有些害怕,細聲道:“我們郡主聽說那惡人跑了,心裏害怕,想請桑姑娘過去。”


    謝玄挑挑眉頭:“那我送她過去。”


    他將小小一路送到明珠的懷中,明珠縮在床上,放下了床帳,小小近前時,她還道:“你把豆豆給我看看。”


    幾位侍女都不敢靠近,她們不曾見過唿延圖的厲害,又對郡主無可奈何,紛紛歎息。


    隻有小小知道她為什麽這樣害怕,舉起手腕,將腕間纏著的豆豆給她看:“喏,你瞧,是我吧。”


    明珠一下掀開簾子,小小這才看見,明珠手裏竟然拿了一把機弩,她一把抱住小小:“你留下好不好?陪我睡成不成?”


    她看誰都懷疑是唿延圖。


    小小拍拍她:“別怕,唿延圖受了傷,逃走治傷都不及,不會來的。”


    明珠緊緊勾住小小的胳膊,她剛想說什麽,肚裏就響了一聲,臉上微紅:“你不來,我都不敢吃東西。”


    說完拍拍巴掌:“送吃的上來。”


    幾個侍見郡主終於不鬧騰了,都鬆一口氣,將早膳擺了上來,明珠要小小陪她吃飯,十分巴結的道:“再給桑姑娘的師兄也送一份去。”


    明珠比小小能吃得多,她吃了一碗魚肉餛飩,八碟小菜,和各樣饅頭細點都吃一半。


    小小隻吃了半碗餛飩便吃不下了,明珠捏捏她細伶伶的手腕:“你可得多吃一些,你那蛇這麽能吃,它要是再胖些,你都舉不動它了。”


    豆豆悶頭在小小的碗裏,一口一隻餛飩,仰著脖子往下咽,聽見明珠說話,衝她吐信,吐完了又低頭吃魚肉。


    明珠吃飽了又憂愁起來:“你說,那個……那個唿延圖,會不會來找我?”


    小小不解:“你身上又沒他想要的東西,飛星術也已經被他偷走了,他怎麽會來找你呢?”


    明珠打了冷顫,她搓了搓胳膊,低聲道:“我也不知,可我就是覺得他會來找我,就好像他已經在我身邊,我總是覺得後脖子涼颼颼的。”


    澹王妃掀了簾子進來,正好聽見這最後一句,皺眉上前,探手就摸明珠的後頸:“哪兒涼?”迴頭便對那幾個侍女道,“郡主是不是又貪涼睡玉枕了?”


    又叫貼身侍女將取了個狐狸毛的圍脖來,讓明珠圍在頸間:“年輕的時候貪涼,等你年紀大了,且有得好受呢。”


    “將郡主的東西收拾齊全,別落下什麽。”說完摸著明珠的手,“下午就上船了,隔著江河那惡人總不會再來,你隻管安眠就是,再睡不著,就到我屋裏來。”


    端陽節才過,明珠沒一會兒就熱出一頭汗,可又不敢摘下來,等王妃走了,她熱得把外裳都脫了,隻穿著裏麵的紗衫,擺著胳膊對侍女道:“趕緊趕緊,給我弄點涼果子露來喝。”


    小小體寒,便似塊寒玉,坐在她身邊都能染上些清涼,明珠又道:“你就陪我罷,你總不能,總不能天天跟你師兄一個屋子罷。”


    小小細眉一擰:“為何不能?我從小便跟師兄一同睡的。”


    “哎呀”明珠臉上通紅,她捧著臉道,“你們又沒成親,怎麽能一起睡?真的睡一張床麽?”


    小小點點頭,明珠臉上更紅了:“那……那你們會不會生小娃娃?男人女人一起睡,就會生小娃娃的。”


    說完盯住小小的小腹,滿臉敬畏的模樣。


    小小白玉般的臉上染了一點紅暈,她自然知道生孩子是什麽,村中婦人都生孩子,可師父從沒說過睡在一張床上就會生孩子。


    明珠絞著衣裳帶子,繼續把她知道的告訴小小:“要是睡在一塊,脫了衣裳,那肯定是要生小娃娃的。”


    小小思索片刻:“那我以後便不脫衣裳。”


    明珠滿臉糾結,要說什麽又咽下了,侍女在簾外道;“郡主,謝公子在門外接桑姑娘呢。”


    明珠“撲哧”笑了,推推小小,打趣她道:“你快去罷,你師兄想你了。”


    小小不懂她為何這樣笑,她一本正經:“也沒這麽快就想我。”


    明珠笑得歪在床上,兩人說定到了船上也一起玩,明珠坐到鏡台前,讓侍女替她梳妝:“快點,我還想去看看聞人羽。”


    侍女一雙攢著滿把的頭發,替明珠梳了個十分玲瓏的發式,又均花粉調胭脂,將明珠細細裝扮。


    明珠攬鏡自照,自覺比平日還更美幾分,對著鏡子笑了笑,說了一聲:“賞。”


    說完急著出門要讓聞人羽瞧一瞧她今天的打扮。


    走到外院廊下就見聞人羽正對謝玄說些什麽,聞人羽將朱長文的錯處一並認下,想問謝玄討解毒丹藥。


    謝玄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這就是解藥,可隻有三顆了,你若能調出來,自然最好。”


    聞人羽再次拱手道謝:“多謝謝兄,咱們京城再見。”


    明珠趕緊攔住他:“聞人羽,進了京城,你能不能帶我逛逛?”


    聞人羽斂眉垂目:“進京之後便是道門大比,實在無暇盡地主之宜,萬望郡主包涵。”神色中十分憂慮的模樣,瞧都沒瞧她一眼,轉身走了。


    明珠站在原地,心知入京之後再難交際,咬著嘴唇,把頭高高揚起,對小小和謝玄:“走!咱們上船。”


    雙方並不同船,出了這樣的事,澹王更不能信任紫微宮的人,與聞人羽行徹底分開,將謝玄小小當作上賓請進王府船上。


    剛上船,謝玄便一躍上了桅杆,站在高處看商州港,剛出港口時還有大小船隻擠在一起,一入江河,豁然開朗,便見江河滾滾,雲水一線。


    謝玄獨立桅杆之上,隻覺得八方風從四麵穿梭,在大江之上匯集,鼓動船帆,吹得大小船舶駛入江海。


    一時心神激蕩,緊闔雙目,在心畫了個禦風陣法,抬手而過,掌間輕風,竟在江麵劃出一道水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驚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懷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懷愫並收藏驚蟄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