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在火光映照中猛烈抖動,似在無聲痛叫。


    整個營地無人出聲,十幾雙眼睛盯著那個黑影抽搐顫抖。


    它方才還神氣活現的撕扯大高個的影子,學著人走路的姿態,此刻團成一團,縮在樹陰邊。


    謝玄拿起火把,進前一步,將黑影照得更亮:“豆豆,咬死它。”


    他猜測這東西非妖是鬼,雖沒了鬼樣,也還算在魂魄那一類,豆豆以魂魄為食,正是這東西的克星。


    可豆豆一動不動,它吞了一口之後,蛇身輕顫,想吐又吐不出來,怎麽也不肯上前去咬第二口了。


    謝玄發號施令,豆豆還搖頭擺腦,尾巴尖“啪啪”拍地。


    小小養豆,也養出些經驗來了,豆豆用尾巴尖猛拍地上兩下,那就是真的生氣了,這東西大約很不合它的口味。


    她摸摸豆豆的三角腦袋,替它說話:“它覺得這個難吃,就別讓它吃了罷。”


    謝玄舉著豆豆走到那團鬼影之前,鬼影倏地要逃,謝玄朱砂點地,畫了道符,將鬼影釘在原地,它幾番掙紮,都動彈不得。


    自矮子被帶走之後,高個一直沒有說話,就是黑影殺人,他也不說不動,到此時方道:“原來你們也是天師道的。”


    若非天師道的,豈能養妖克鬼。


    謝玄耳朵一動,聽見也字,心中立刻猜測老道士是天師道的人,這對兄弟若也是天師道的,就不會用本教法門來結紅線陣守魂了。


    謝玄不願意說明師門來曆,默不作聲,算是默認。


    又伸手摸摸豆豆的腦袋,怪不得它藏在小小身上不肯出來,原來因為是自己是妖,不敢在捉妖天師麵前露一點尾巴尖。


    謝玄有些好笑,手指頭一伸,豆豆便用腦袋磨蹭謝玄的手指,撒起嬌來。


    高個子瞥了豆豆一眼,這蛇妖不過指長,便通身赤紅,是打娘胎裏便食魂而生的,可笑他們兄弟還覺得這對師兄妹初出江湖,就是兩個功夫強些的毛孩子。


    誰知他二人手中竟然這樣一件法寶。


    高個沒了相伴多年的兄長,看那黑影是怎麽弄死大個子鏢師的,大約就會怎麽弄死他兄長,他咬牙問道:“我兄長是不是沒救了?”


    小小看他委實可憐,輕聲說道:“他走的時候還沒有死。”


    矮子到底是修道之人,魂識強健,那鬼影隻能牢牢吸住他,卻不能鑽進人皮中操控他,要不然他也會像那個鏢師一樣,被活生生的撕成兩半。


    高個子聽見小兄長沒死,眉頭一鬆,可心中又想,兄長落在那個幹瘦道中年人手中,一樣兇多吉少,隻怕比死還糟。


    一時憂一時喜,最後還是心中愴然,一言不發的坐在大石頭上。


    謝玄讓餘下十幾人都圍坐在火堆前,用紅繩係住手腳:“不知那位老前輩何時迴來,大家守住陣眼,萬不能輕舉妄動。”


    入夜不久,方才戊時,離天亮還有五個時辰,這些人一個也不敢睡,睜眼對坐。


    謝玄坐在小小身邊問高個兒子:“那個人說什麽進城、得寶,是什麽意思?”


    高矮兄弟二人似乎對死人崗上的事頗為熟悉,說不定知道這事。


    高個兒看了謝玄一眼,他低頭盯著木柴,看火花“劈啪”爆開,喃喃說道:“真是瘋了,瘋了。”


    他沒說話,開口的是鄭開山,鄭開山道:“是死人崗上的死人城。”


    鏢師趟子手紛紛看向他,鄭開山苦笑一聲:“這是本地人自小聽的故事,不過是傳說,沒想到,竟真有人來找。”


    那還是前朝末年的事,商州是商王發跡之地,天下起兵之時,他手中既有人馬又有錢財,自封為王,打下左右幾州,在西南稱霸。


    在這山崗之上建一城池,將掠劫的財寶都放在城池之中。


    商王兵敗,城池也在一夕之間覆滅,無人再能找到城門入口,也就進不了城,當時天下大亂,綠林好漢和小股人馬都想找到這處寶藏,可誰都不得其門而入。


    謝玄聽到此處,瞥了那高個兒一眼,原來他兄長根本就沒說實話。


    鄭開山又道:“這崗子上哪來的什麽城池,若有城池我爺爺那輩兒就該找著了。”鄭家發家幹的就是這些個勾當,地皮都差點兒刮過一層,根本就沒找到半點寶物的影子。


    高個兒聽了,笑了一聲:“尋常人自然是找不到的。”


    他補上的,是鄭開山也不知道的事:“商王修煉飛星之術,憑道術招兵買馬,自立為王,兩軍對陣,可飛劍取敵人首級。”


    一時之間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二十八宿將之中,第一將商將軍,與商王一母同胞,一對兄弟在兩軍之前對陣,商王棋差一招,輸給了弟弟。


    死人崗又稱商王墓,墓中不僅有大量財寶,還有失傳已久的飛星術。


    “除了傳說,還有一句口訣,活人死人城,活人進去,死人出來。”


    高個兒說完,慘然一笑:“我兄弟多方打聽此事,卻從沒敢起心動念,沒想到咱們不動,有人要動,竟拿我們給人填命。”


    “什麽意思?”


    高個兒道:“我原來也不知是何意,隻知道商王死時怨氣極重,非得用活人獻祭才能打開城門,死的出來,活的進去,我還道死都死了,如何出來,今兒夜裏才明白了。”


    說完盯著那個鬼影,他想到兄長死於非命,再看這鬼影說不準也是在座的親朋好友,淒然一笑:“說不準,這位也是你們鏢局的鏢師,你們月前還一處喝過酒的。”


    幾個鏢師聽得寒毛倒豎又心生惻隱,紛紛看向那道鬼影,不知它生前是哪一位兄弟。


    鄭開山憮然道:“小兄弟,可有什麽法子超度了它。”不知是哪一位兄弟,既見著了它,便超度了它。


    謝玄直身而立,燒化符咒,雙手結印,朗聲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脫離苦海,轉世成人。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那道鬼影化作黑霧,寶咒宣畢,黑霧消散,隻在土上留下了一個朱砂畫的鎮鬼符。


    鄭開山到此時也已明白,他那三隊人馬都被人拿去當祭品,刀雖被瘋子抽走,也把刀鞘一豎:“讓我找著那人,絕不放過他。”


    紅線陣外響起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十好幾人都緊繃著,一有動靜便是十幾雙眼睛一同望去。


    就見那老道士滿身血汙,一柄拂塵柱在地上:“扶我,扶我進去。”


    謝玄剛要跳起,小小一把拉住謝玄,對老道士說:“你走到光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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