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道靈此刻身家性命全在謝玄身上,兩隻綠豆眼兒緊緊盯著他,眼皮都不眨一下,一見他神色不對,立刻問道:“難道小道爺見過這位老前輩?”


    金道靈眼中閃光:“那可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千個咱,將將換他一個。”


    “不不不,是他老人家一個能抵得上一千個我。”


    不光如此,這緝書一發,俗人為財帛拚命,玄門中人為了那本《丹書符籙》拚命,天羅地網,四處海捕,可偏偏就是抓不著他。


    金道靈悠然神往:“就是拿不到銀子,能從書裏學兩個咒符,那這輩子也是值了。”


    紫微真人如此厲害的人物,他的秘籍書卷中不知藏了多少玄門秘術,一冊在手,那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越是抓不著他,就越顯得他道術厲害,他越厲害,想抓住他的人就越多。


    “這一張可是道門幾十年來的懸榜第一。”金道靈心裏是十分佩服這位前輩的手段的,他越是溢美之詞不斷,謝玄就越是臉色陰沉。


    “小道爺,不是我胡說,要能見他一麵,我都願意折壽十年。”


    謝玄捏著那張紙,衝他一笑:“你的話,太多了。”


    以手作刀,擊他後頸,金道靈脖子一軟,倒了下去,這迴是真的暈了。


    謝玄這才將緝書拿給小小看:“你看,這是不是師父?”


    畫像上的師父要更胖一些,眉梢額角也更顯淩利,而師父真人更瘦削,也更滄桑,看著就飽經風霜,若非親近熟悉之人,也不能一眼就認出來。


    小小伸手接過,捧在手裏,一字一句的細讀,氣得雪白小臉染上一絲紅暈:“胡說!師父的書就隻有那幾冊,哪有什麽丹書符籙。”


    謝玄也是這樣想,家中清貧,幾冊書叫他們師兄妹翻得頁角都翹起來了,真有什麽秘籍,他們怎會不知。


    “紫微宮那幹人,光會冤枉好人!”謝玄咬牙切齒,一陽觀汙蔑他們師兄妹盜劍,紫微宮汙蔑師父盜書,一般不是好人!


    謝玄怒完又憂,師父必是叫人逮去換那萬兩金了,他又沒偷書,交不出那勞什子的丹書符籙來,紫微宮還不嚴刑拷問他。


    心裏這樣想,不敢告訴小小,可小小隻是年紀小,長在村中見識少些,哪會想不到此節,捏著那張紙,眼淚吧噠吧噠掉下,氤氳了紙上“萬兩”二字。


    謝玄趕緊哄她:“咱們定能找著師父,把他救迴來,再叫那些人知道,他們是冤枉了好人!”


    小小把緝書揉成一團,拿袖子抹抹眼淚,乖乖點頭“嗯!”


    兩人心裏都存下誌向,非得給師父洗刷冤情才好,可究竟如何昭雪冤情,卻沒半點法子,十七年前……兩人都還沒出生,哪能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一時之間兩人都有些沉默,小小挨在謝玄的肩上:“外麵的人都壞得很,等找到師父咱們還迴村裏去,我想吃王大娘家的豆花了。”


    謝玄揉揉她:“傻瓜,那地方已經被人找到了,不能再去,咱們再找一個好地方隱居。”


    謝玄喜歡外頭的世界,小山村裏困著,村頭放個屁,村尾都能聽見響,他更喜歡外頭天高地闊,四處遊曆。


    隻是小小這麽傷心,便不跟她說。


    小小強打精神,沒一會兒便困了,眼睛半眯著睡了過去。


    謝玄從金道靈的箱子裏翻出許多手劄筆記,這家夥一筆寫得仿佛狗刨坑,法陣也畫得馬馬虎虎,謝玄對照著瞧了半日才看出來。


    他說的借命壓魂確有其事,可用道術得到的東西,必要有所付出,被借命之人的運勢,會日漸衰竭。


    光是如此也還罷了,壓魂之人因奪人氣運,久而久之也會被反噬,金道靈這是想一石二鳥。


    怪不得師父不曾提起過,這樣的辦法,他當然不許他們用。


    謝玄抬眉看了看軟倒在屋角的金道靈,倒不覺得奇怪,他要是安了好心,那才古怪。


    金道靈後半夜時,迷迷蒙蒙醒了過來,他手被反捆住,酸痛難忍,眼睛瞪圓了才看見謝玄和小小一並躺在床上。


    連那隻小赤蛇也盤成一團,蛇頭藏在身子下,看樣子已經睡了。


    金道靈手被捆住,腳還能動,慢慢往屋角蠕動,挪到箱子邊,口中輕喚:“乖兒……我的乖兒……”


    嬰靈在箱子裏頭動了一動,金道靈一喜,他的乖兒還在。


    可嬰靈被箱子上的黃符壓製,出不來,金道靈看了看那黃符,舌頭在嘴巴裏滾,攢出點唾沫星子來,“呸”一口想吐在黃符上。


    這一口吐歪了。


    他夜裏未食未水,嘴裏哪兒還有唾沫,隻好把頭湊到箱子上去,用舌頭尖舔那黃符的角,想用牙把黃符給撕下來。


    金道靈梗著脖子,用一會力就歇上一會兒,再抬頭看看床上兩人的動靜,心裏暗恨,這迴逃走了,他咒也要咒死這兩個小鬼。


    金道靈累得氣喘籲籲,好容易用牙把黃符揭開一個角,剛要歇口氣,就見豆豆不知何時已經遊到他身邊。


    兩隻紅寶石般的眼睛,在黑夜之中流光。


    豆豆一看見金道靈把目光投過來,就張張嘴,露出尖牙“嘶”了一聲,尾巴尖高高抬起,作勢要拍地,給謝玄報信。


    金道靈趕緊告饒:“蛇爺爺,蛇祖宗,您輕點,您要吃點什麽?”


    豆豆的尾巴停住了,它肚子裏的小鬼已經消化幹淨了,確實有點餓了,衝著金道靈張張嘴。


    “我開個箱子,我箱子裏頭有吃的。”箱子裏頭沒吃的,但有雄黃粉,他常年穿山走林,這東西都是常備的。


    豆豆退後點,等著開箱子吃好東西。


    金道靈一把揭下黃符,歡喜道:“乖兒,快出來。”弄死這條蛇,他們再一起跑路。


    箱子開了一道細縫,嬰靈從裏麵鑽出,金道靈喜上眉梢,一口黃牙還沒咧開,豆豆“嗖”地躥上,一口把嬰靈吞了。


    金道靈目瞪口呆,嚎啕大哭:“你把我兒子吐出來!”


    豆豆張張嘴,它吃得太飽,拍不動尾巴,看這道士哭喪著臉,擺擺腦袋,分明是他說給它好吃的,真的給了又這樣小氣。


    豆豆氣得“嘶嘶”兩聲,金道靈一下收了聲,繼續抽抽著哭自己的乖兒。


    謝玄被這動靜吵醒,翻身坐起:“吵什麽?”


    金道靈不敢說自己煉化的嬰靈被蛇吃了,豆豆卻仰身躺著,給謝玄看自己脹起來的肚皮,謝玄把它拎起來。


    手裏一掂便道:“怎麽這麽重了。”


    身子好像也粗了一些,這蛇跟了他們許多日,吃雞吃肉吃大饅頭,吃什麽都不長,沒想到吞了兩隻小鬼,就大了這許多。


    謝玄打了個哈欠,懶洋洋躺下:“早知道你要吃這個,就把那幾個壇子裏的小鬼給你留著,餓了就開一個。”


    豆豆一聽,眼睛都直了,覺得這箱子裏必然還有好吃的,“嘶嘶”兩聲,叫來小紙鶴,紙鶴叼住豆豆的脖子,把它拎到箱子上。


    豆豆仿佛睡在一堆好吃的上麵,打了個滾,看向金道靈,仿佛在告訴他,這箱子現在是它的了。


    金道靈萎頓在一邊,心疼的臉色蒼白,一口氣都吊不上來,眼睛盯著豆豆滾圓滾圓的肚皮,那可是他用這輩子的子嗣換來的嬰靈。


    第二天清晨,謝玄便起來了,在院中打拳,他在家時日日不斷,出來之後再沒打過,出了一身大汗,才覺得心緒好了些。


    小小也不躺在床上,她還有些流血,但都是銅板大的一塊,腰間酸痛也好了許多,起身收拾被褥。


    王三又提了個食盒來,他送到院門口,對謝玄道:“爺,我找人打聽了,三清觀確是有紫微宮的人在。”


    謝玄神色一凜:“什麽樣的人?”


    “昨兒幾個大漢押著一個老頭兒進了三清觀。”


    謝玄臉上變色,問道:“那幾個人什麽模樣?”


    王三一滯:“這個倒不知,天色黑了,也沒能細瞧,隻見到五六個人,押著一個上了年紀的。”


    “知道了。”謝玄伸手接過食盒,“那個賭局上的人,你不必再打聽了。”


    王三點頭哈腰,又拿了賞錢退出去,眼睛骨碌碌地打轉,他昨日跑了一趟三清觀,不去不知道,一去瞧,就見著了貼在外麵的道門緝書。


    那個哭喪眉值八十兩銀子,本想趕緊迴來告訴謝玄,兩人一道拿住那人,送到三清觀去,二一添作五,一人得個四十兩。


    沒想到再一瞧,就瞧見了謝玄小小的畫像貼在下首。


    這一對兄妹倆竟也值十兩銀子,王三心裏算盤打得劈啪響,原來隻得四十兩,這要是把三個人都捅出去,那就是九十兩銀子。


    他沒有立時報上去,就是想趁著謝玄不在,翻一翻箱子,把賭桌上的贏的那百來兩也給貪沒了。


    統共二百兩,統統都落進他的口袋,還當什麽龜公。


    王三笑眯眯退出去,謝玄拎著食盒進屋:“吃罷,等會我要出門一趟。”


    去打探打探那個被押住的人是不是師父。


    食盒裏頭裝著幾樣好菜,碧清的小蓮蓬湯,蒸肉餡小餃兒,王三因存了心思,反而更加的殷情。


    小小喝了一碗湯,目送謝玄出門去,迴頭就見金道靈餓得眼睛發直,點點豆豆:“給它一個饅頭。”


    豆豆用尾巴卷著饅頭,往金道靈嘴裏一塞,噎得金道靈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把饅頭咽下去:“小仙姑,您慈悲,給口水吧。”


    小小不想理他,可又不能渴死他,指派豆豆再給他口水。


    金道靈正在喝水,耳廊一動,聽見院外腳步聲,他眉頭擰成個慫字,哭喪著臉:“小仙姑,你們就這把我老金給賣了?”


    小小心中疑惑,伸手放出紙鶴,紙鶴沒一會兒迴來告訴小小,小院的四周被道門的人團團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師父第一,謝玄小小吊榜尾,嘀,十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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