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清正磨拳擦掌,二人憋了一肚子的火,這迴兩個小賊還不折在他們手裏。


    蕭真人看兩個徒弟的樣子,皺皺眉頭。


    這兩個徒弟,一個心思太拙,一個心機太過。本想將衣缽傳給清源,可他的本事都用在溜須拍馬上了,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難堪大任。


    略一思索道:“這事兒交給清廣,別叫他們倆起疑心。”


    清正雖不痛快,也應一聲“是”,清源卻一怔,兩樁事沒辦好,惹得師父不快,難道他老人家想抬舉清廣?


    兩人躬身退出來,清源看清正還憨著,拍了他一下:“你就沒聽出師父的意思?”


    清正還在惱怒清源遇見女鬼,搶先裝死的事兒,白眼一翻:“什麽意思?不過是咱們已經同他們有爭執,師父怕事兒辦不成。”


    “你這……”清源把到嘴邊的蠢材又咽了迴去,“師父這是惱了咱們辦事不利,我是大弟子,你是二弟子,排下去還有清靜,怎麽就交給了清廣?”


    清字輩一共就四人,繞開前麵三個,專挑小師弟。


    清正繞過彎來:“你的意思是說,師父想把衣缽傳給小師弟!”


    “京中就要來人了,這些年師父可從沒少往太師父那走動,一等紫微上人仙去,咱們太師父接掌了紫微宮,師父是必要進京的。”


    清源看了看清正呆頭呆腦還不開竅的樣子:“師父是走了,這裏的田地房室香眾難道拱手讓人?自然要留人看著,本來你我中間一個便罷,好歹我們入門最早,我與你又是一處長大的情份,清廣跟著師父時間最晚,憑什麽是他?說不準就是他背後下咱們的臉麵。”


    清正被挑唆起怒意:“他敢,我倒要問問他,打的什麽主意。”


    “不急!”清源按下清正,“咱們且看他怎麽辦事兒,他辦不成,咱們就接過手,再到師父那兒邀功。”


    “那,那他要是辦成了呢?”


    清源一噎,簡直沒話好說,但又覺得清正這樣正好拿捏,等他掌了一陽觀,清正也比一般人聽話好用。


    壓低了聲兒:“那就叫他辦不成!”


    清廣把小小送到後院,又對謝玄作個手勢:“請吧。”


    謝玄與小小對視一眼,兩人目光一碰就心意相通,謝玄引人矚目,小小卻不起眼,趁著一幹道士都盯著謝玄,由小小去找師父的氣息。


    小小抿住嘴角,看著謝玄跟清廣走遠,小紙人從她袖子裏鑽出來,扯扯她的衣角,小小摸摸紙人的頭。


    清廣見謝玄背後背的竹簍,笑道:“外院都是香客,我的屋子還有空餘,道兄不如住在我那兒。”


    正中下懷,謝玄點頭:“也好,道兄請。”


    清廣跟謝玄搭話:“道兄跟你師妹感情真好,你師父想必是很欣慰的。”


    謝玄憨笑兩聲:“我們倆入門最晚,我是小師弟,她是小師妹,我們的道術都是師兄們傳授的。”


    清廣一聽,這還是個頗有規模的道門,著意打聽:“你們師兄弟有多少人?我是清字輩的,一共四人,我排第四。”


    “我行十七,到如今連個道名師父也沒起,說我的道術還沒入門,給我起名丟他的人,我姓謝,師兄們都叫我十七。”


    謝玄隨口胡扯,一下就給自己添了十六個師兄,聽起來十分能唬人,就算一陽觀要打歪主意,也怕他們人多能鬧事。


    什麽道門的親傳弟子竟有這麽多人?


    清廣心裏嘀咕,他自己知道,越是排得小就越是不受重視,沒想到謝玄都排到十七了,手裏竟然還有能讓師父看中的寶貝。


    說話間就到了房間,清廣推開門,鋪設床鋪,伸手去接謝玄的背簍。


    謝玄大大方方遞到他手裏,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眼睛的餘光瞥著清廣,見他摸著包劍的布包,這下明白了,原來蕭真人看中了這把劍。


    他一觀之主,竟然會看中師父這把桃木劍?


    謝玄雖不知道這桃木劍究竟有什麽厲害的地方,但被人覬覦的,那就是寶貝,悄摸從袖子裏抖出一張蠍蜇咒,藏在手心裏,焦急出聲:“別碰!”


    清廣縮迴手:“怎麽?我就是看看。”


    謝玄道:“不是我小氣,是我這把劍認主,別人碰了非紮一下不可。”


    清廣才不相信他說的話,簡直聞所未聞,就是師父的三清鈴和法袋,也是他們這些當弟子的收拾。


    謝玄有意抖開布包,把劍取出來:“當真不是我小氣,道兄要是想碰也成,就是會有些疼。”


    他越是這麽說,清廣越是不信,果真伸手去碰劍柄,謝玄一下按在他摸劍的那隻胳膊上,咒符蜇得清廣“哎喲”一聲叫喚。


    清廣一鬆手,謝玄也把手鬆開,在清廣瞧不見的地方呲牙咧嘴,這符藏在手心裏蜇人就是會連自己也蜇著,還得改進改進。


    清廣哪裏知道謝玄弄鬼,隻當這劍真的有靈,心道要把這事趕緊稟報給師父:“我要去前頭瞧瞧,謝兄就在此先稍作休息。”


    謝玄笑眯眯點頭,一點不怕蕭真人看出來,這符是他跟小小閑來無事,畫出來玩的,師父從不管他們胡鬧,還親自試了試,這世上絕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謝玄裝作倒在床上休息,清廣一關門,他就從窗子跳了出去。


    腳跟一落地,就覺得四周有人正盯住他,不用想也知道是清源清正,昨兒夜裏吃了虧,今天來找迴場子。


    謝玄將他們引到後山去,觀中人聲鼎沸,後山卻安靜清幽,山雞野鹿爭吃鬆果,見了人來也不知逃跑。


    謝玄輕輕一躍,跳上鬆樹枝頭,撐開雙臂,一左一右捏住兩雞的雞脖子。


    這一手把清源清正給嚇住了,兩人半天都沒出聲,謝玄已經在地上架起檢票,拔毛放血,把雞串在鬆枝上烤了起來。


    鬆枝“劈啪”輕響,清源清正聞見香味,腹中饞蟲被勾了上來,他們倆時常下山,早就破戒,隻是不敢在後山捉雞烤肉罷了。


    兩人看著謝玄烤雞,饞得直咽口水,可這幾天將要法會,就是忍也得忍過這幾日,這些天不沾葷腥,肚裏油水寡淡得很,哪裏受得住這個刺激。


    誰知謝玄烤完了雞並不立即就吃,扛著樹枝大搖大擺的去找小小。


    兩人關上門,謝玄伸手就把小小摟在懷中,輕聲問她:“怎麽樣?”


    謝玄一走,小小便從包袱裏掏出個蓮花小香爐,爐身淺爐底寬,與尋常香爐並不一樣,這是師父製來尋人抓鬼用的,不論活人死人,隻要點香,就能尋覓蹤跡。


    沒想到有一天,這個爐會用在師父的身上。


    小小凝神靜氣,將香托在掌中,心內默念三遍師父的姓名,入神想著師父的模樣,誠心點香默念咒語:“三魂去處顯蹤跡,七魄追聚來複明。”


    線香一點便著,騰空而起,小小心中一喜,打開窗戶讓香煙追尋師父的行蹤,看他到沒到過一陽觀。


    可那香煙剛飄出窗,便分開絲絲縷縷,一下消散了。


    小小靠在謝玄肩上搖頭,小腦袋磨磨蹭蹭:“人又多又雜,追魂香一點,香煙四散,無處尋人。”


    說著便低下頭,是她道法低微,點的香追不遠,要是她再厲害些,早就找到師父了。


    謝玄摸摸她的頭:“沒事兒,點香不行,咱們就問人。”


    遂把清廣如何試探他的事告訴了小小,摸著下巴道:“難道師傅那把劍真是什麽寶貝不成?”


    清源清正守在窗外,把窗紙戳破個洞,想偷聽兩人說些什麽。


    看謝玄小小頭靠著頭喁喁細語,還當他們師兄妹在親熱,心裏暗罵,好不要臉的小淫賊,青天白日的就幹這個勾當!


    謝玄把烤雞留一隻給小小:“他們給的食水不要吃,餓了就吃這個,晚上再點一次香,若還不成咱們便走。”


    說完起身,留給清源清正足夠的時間藏起,又扛著烤雞迴了清廣的道房。


    清廣已經在等他,他越是像師父報告劍的威力,蕭真人就越是想將把這劍據為己有,清廣迴房就不見了謝玄,正著急要出門找他。


    “道兄這是哪裏去了?”


    “我吃不慣素,看後山有許多野雞,烤了一隻。”謝玄晃晃手裏的雞,放在鼻尖聞了下,“這雞必是吃後山鬆果長大的,肉可真是香啊!”


    清廣隻比謝玄大幾歲,是俗家收上來的弟了,這幾年跟著蕭真人,並不敢破戒吃葷,觀中膳堂也隻有素齋可用,吃久了確實清心寡欲。


    可兩隻烤得金黃流油的雞串在樹枝上,香味兒不斷的往他鼻子裏鑽,他咽了兩口唾沫,趕緊念一遍淨心咒,這才持住:“膏粱厚味擾亂修行,道兄還是少食為妙。”


    一想到謝玄修的道跟自己修的道不同,又能吃葷又能娶妻,那個小師妹,待大些不知如何天仙樣貌,心中難免一悶。


    謝玄還假意撕開半隻遞給他,清廣趕緊搖頭:“不可不可。”


    清廣想跟謝玄套進乎,夜裏才好給他下藥,感歎道:“除了謝兄和你師妹,我隻見過兩個師伯是修武道的,一個練外家,一個練內家,前些日子他們還到觀中借宿,師父還吩咐我們去後山捉野雞給師伯們吃。”


    謝玄嚼著雞肉聽著,心裏盤算著怎麽打探消息,既知道蕭真人沒好人,更不能貿貿然問出師父的姓名。


    清廣繼續說道:“練外家的那位師伯,據說是練功的時候走岔了氣,眼下憋出個瘤來,你是練外家還是內家?”


    謝玄一下怔住,他低沉出聲:“那瘤子可是生在左眼下?”


    清廣不疑有他:“是,就是左眼下,怎麽你們練外家真有這一說?”


    謝玄心中響著村中人說的話,師父失蹤之前,來過兩個生人,其中一個“紫棠麵皮,橫眼吊眉,左眼下生了一顆瘤”。


    “你這位……這位師伯功夫很是厲害,他們是不是來……來練功的?”


    “這個我也不知,聽師父說他們是有要事辦,三人關在房中,歇了一夜就走了,也得虧隻有一夜,要是再久些,該輪到我去捉雞了。”


    “三人?”謝玄喉頭一緊,還要假意笑問,“不是隻有兩位師伯嗎?哦,那個是你師叔吧?”


    清廣眼中起了鄙夷神色:“那是師伯捉拿的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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