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聞言都噤了聲,側耳去聽,果然聽到了遠處有人在唱歌,那歌聲很輕,帶著戲曲中特有的腔調,幽幽轉轉,淒淒切切。


    “它唱的是《鍘美案》裏的調子。”四方住持手裏緊握著佛珠,語氣凝重地開口道。


    “住持這都能聽出來?!”徐彪有些驚訝。


    歌聲很輕,要仔細去聽才能聽得見,斷斷續續的,仿佛風一吹就要散了,能聽到一些調子已經很不錯了,四方住持竟還能從其中聽出唱的是什麽內容,實在是不容易。


    “之前廟會唱的最後一場戲就是《鍘美案》,出事也是這一場。”四方住持解釋道。


    “鍘美案,不是包公斬陳世美的故事嗎?那鬼當時是怎麽殺人的?”周婉問道。


    “就按照戲文裏的劇情殺的人……”四方住持臉色發白,心有餘悸地講述道。


    “戲演到結尾的時候,那個演陳世美的演員趴在了鍘刀上,那鍘刀是假的,是塑料做的道具,原本傷不了人,可那時候就硬生生地將人的頭給砍了下來!”


    “沒錯,我和賀師弟來之前也看過現場有人錄下的視頻,當時現場一片混亂,幾個看戲的觀眾和和尚被混亂的人群擠向戲台,也被鍘刀砍了,一共五個人,後來送醫院都沒搶救過來。”


    徐彪補充道,根據視頻簡單地和周婉描述了一下現場。


    周婉聽完後抬頭看向前方,光是聽別人說,她也能想象出來當時的畫麵有多血腥和慘烈了,估計來看戲的人都要留下一輩子的陰影。


    歌還在唱,四方住持走了幾步就沒敢上前,周婉站在了他的旁邊,徐彪和賀風則是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手中握著各自的法器,是兩把外觀相差不多的桃木劍。


    ……


    “糟糠之妻苦受盡,患難的恩情似海深……我盼你日夜倚柴門。緣何相見不相認……”


    隨著兩人的靠近,聲音也是越來越清晰,已經能夠聽清一些詞了,隻是台上仍然漆黑一片,賀風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驅邪符,念了咒,抬手扔向了黑暗處。


    那符落在了戲台上,發出一點微微的亮光,緊接著便隱沒在黑暗中,完全沒了動靜。


    徐彪見狀轉頭和賀風對視了一眼,率先拎著劍跳了上去,賀風緊隨而上,一手持劍一手拿著符紙,挽著劍花就衝進了黑氣之中。


    隨著兩人上台,那歌聲戛然而止,緊接著便傳來一陣女人的笑聲,聲音尖銳,直聽得人頭皮發麻。


    “那是秦香蓮!”四方住持目光緊緊地盯著前麵,忽然伸手指著台上激動道。


    黑氣逸散,徐彪和賀風在戲台現出身形,揮劍之間,隻見一女人的身影逐漸顯露出來,在台上遊躥。


    秦香蓮是良母烈女,在戲曲中為正旦,身穿青色褶子,扮相樸素,加上她唱的詞和調,讓人立刻就能認出她扮演的角色。


    周婉自然也認出來了,《鍘美案》的戲她小時候鎮上沒少演,每次有人在鎮口搭台子唱戲,他們一家人都會背著凳子趕去看。


    此時月光被烏雲遮住,光線黯淡看不清“秦香蓮”的麵孔,隻看得到她在桃木劍下遊走,身形如風,應對地遊刃有餘,還不時地笑出聲來,像是貓在戲耍兩隻老鼠玩兒。


    “周道長,徐道長他們……”


    四方住持看出了徐彪賀風兩人的艱難處境,於是有些擔心地轉頭看向周婉。


    “我上去看看。”


    少女在無奈地歎息一聲,拿著拂塵上前,腳尖一點地麵,借力跳上了戲台。


    周婉在陰間當了二十年的陰官,雖然職位小,可在麵對惡鬼時自然而然地展露出了上位者的氣勢,加之她本身強大的道力,那原本還在尖笑的女鬼見了頓時止住了笑聲,警惕地轉過頭來。


    “噗嗤!”


    賀風和徐彪被女鬼一擊打到了戲台的邊緣,前者實力低,直接被鬼力震得吐了一口血,徐彪也沒好到哪裏去,臉色發白,勉強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把寺廟當成遊戲場,你倒是膽子挺大,也不怕惹怒了神明?”


    周婉越過徐彪,手拿著拂塵一步步地走向那女鬼,冷笑著問道。


    “這裏幾百年都是我的地盤!是他們這些臭和尚先占了我的地方,我搶迴來又有什麽錯?!”


    青衣女鬼臉上畫著戲裏的濃妝,神態囂張至極,一雙眼睛瞪得有銅鈴般大,和戲中秦香蓮端莊的形象截然相反。


    “嗬嗬,你的地盤?你死的時候就該下地府,哪來的什麽地盤!”周婉有些好笑地道。


    這女鬼身上背負了許多孽債,隻從它身上帶著的怨氣來看,呆在這裏的百年至少殺了有幾十個人,那些被殺的無辜之人死後又被吸了魂力或被其變作小鬼差遣,如此之惡,就算女鬼生前再可憐也該滅了去!


    “嘩啦。”


    女鬼被周婉嘲諷的語氣刺激到,怒叫了一聲衝上來,長袖揮動,黑氣繚繞間,帶著淩厲的勁道向著少女破空而來。


    周婉不退反進,手中拂塵翻轉,靈巧地避過攻擊,並趁機將女鬼的水袖卷住,拉向自己身前。


    兩邊一交手便知對方深淺,女鬼雖厲害,和周婉單打獨鬥也有勝算,可這戲台太靠近寺廟,加上旁邊還有徐彪和賀風兩個道士一老和尚虎視眈眈,各個條件都不利於自己,便當機立斷自斬了水袖,化成青煙逃竄而去!


    周婉立刻追了上去,卻因為不熟悉這周邊的環境,被灌木叢擋了幾次就被女鬼給逃走了。


    ……


    少女返迴戲台這邊的時候,徐彪三人正站在剛剛的口子處等她。


    “寺廟旁邊不止剛剛那一隻厲鬼,我還感覺到了其他惡鬼的氣息。”周婉指了指身後的林子道。


    “周道友…你,你是天師?”


    見她迴來,徐彪和賀天兩人的神色都有些複雜,後者忍不住開口詢問。


    “嗯,應該是。”周婉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她的實力都是在地府時候積累的,迴到陽間的一年內飛速晉升,所以根本沒有其他人所謂的級與級之間的瓶頸可言,導致連她自己都不太確定現在的表麵等級,不過要說實力,天師級別肯定是有的。


    兩人都自動地將周婉話裏的“應該”給去掉了,皆是一臉感慨與崇拜地望著她,十八歲的天師,就算是在他們龍虎山那樣的大派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


    “我們現在是不是應該討論一下怎麽把這附近的惡鬼抓住並清理掉?”


    周婉見他們一個個都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有些無奈地提醒道。


    “對對,周道友說的是,我們趕緊迴去計劃一下。”徐彪迴過神來,趕緊點了點頭。


    “唉,我都二十六歲了才剛晉升真人,想要成為天師,估計還要好久,和周道友真是比不得啊!”


    三人轉身走迴寺廟,年紀輕的賀風似乎有些喪氣,一邊走一邊輕聲歎氣道。


    周婉:“……”


    她要是說自己已經四十歲了,不知道這兩人會是什麽反應。


    幾人迴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不說還要留下來幫忙,這麽晚四方住持也不放心讓周婉一個小姑娘下山,於是吩咐廚房煮了三碗素麵,端到小廳裏給他們吃。


    “我來的時候已經吃過飯了。”


    少女看著放在自己麵前的那碗熱騰騰的素麵,嘴角微抽地開口拒絕道。


    四方住持太熱情了,也沒和他們打過招唿就讓小和尚煮了麵端過來,實在是讓她有些措不及防。


    周婉不喜歡吃熱的食物,從地府迴來的這一年統共就碰過兩次,也就迴家的第一天忍著不適吃光了母親煮的一大碗的熱湯麵,再就是弟弟生日的那天吃了點飯菜,其它時候她隻吃香燭或是冷的東西,例如冰淇淋。


    “周道長還是多少吃一點,山上陰冷,剛剛還在外頭站了這麽久,吃點熱的胃裏也舒坦。”端麵來的小和尚好心地勸道。


    “不了,我最近減肥,晚上不吃東西。”


    周婉擺了擺手,微笑著將頭轉向旁邊的徐彪和賀風兩人,“麵夠嗎?要不我這碗你們分了?”


    “周道友真不吃??”


    徐彪看了一眼自己碗裏的麵,好像的確有點不夠吃,但還是不確定地問道。


    坐在旁邊的賀風也是偷偷地咽了口口水,眼裏帶著點渴望,卻矜持地沒有說“想要”。


    “真不吃,都說了減肥,女孩子減肥的意誌可是很堅定的。”


    周婉笑了笑,主動將那碗素麵推到了兩人的麵前,然後自己拿過桌上的地圖繼續研究清水寺周邊的地勢。


    徐彪和賀風兩人見狀便迅速地瓜分了那碗麵,兩人晚飯沒吃,打完架肚子餓得慌,風卷殘雲地就把三碗麵給幹掉了。


    吃完後,小和尚幫忙擦了桌子收了碗筷,三個人便聚在桌前一起看地圖,並拿了鉛筆在圖上塗塗畫畫,計劃殺鬼的路線。


    ……


    “按照剛剛發現的氣息來看,山裏的厲鬼至少有兩隻,其他雖然都是些普通的遊魂,可數量多了也是個麻煩,我建議摸清楚位置,先把晚上碰到的青衣女鬼給抓了。”


    周婉拿著筆指向地圖上戲台所在的位置,淡然地提出自己的意見。


    “要是另一隻厲鬼也出來呢?那我們三人能打得過嗎?”賀風擔憂道。


    “一般來說,它們一開始不會傾巢而出,但如果真遇到了,我還是有辦法的,隻要不讓它們再逃走就行了。”周婉自信道。


    今晚多畫些攻擊類的符,到時候一邊扔符念咒一邊打鬼,徐彪他們可以在旁邊協助殺遊魂,實在不行,她也還有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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