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睿王府門口便跪了一個男人,一邊磕頭道歉謝罪,一邊猛扇自己耳光。


    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見到了都不免駐足觀望一會兒,竊竊私語的聲音也愈來愈大。


    孫正則麵上青紅交加,這一早上將他二十幾年的人都給丟盡了。


    他就這麽邊跪邊打邊求饒,可從天亮到天黑,卻始終不見睿王府裏頭有人出來。


    無奈何下,他隻能先拖著幾乎要廢掉的雙腿迴了孫府,麵色鐵青地抓起茶壺就狠狠往嘴裏灌。


    跪了一天打了一天求饒了一天,他是全身都疼口幹舌燥又饑寒交迫。


    可還沒喝幾口,茶壺裏的水就沒了,他抖了抖,憤恨地把茶壺往地上一摔便吼道:“人呢!都死光了嗎?連茶水沒了都不知道添?!”


    四下裏卻是一片沉寂,絲毫沒有人迴應他。


    一股怒火霍然竄上大腦,孫正則把椅子一踹便往裏屋走。


    他怒氣衝衝地找到林玉薑,此刻林玉薑正臉色慘白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賤人!”


    孫正則一把將她從床上給拖下來:“憑什麽我去王府下跪道歉,你卻好端端地躺在這裏享福?!”


    林玉薑看也不看他,雙眼灰敗形如死人。


    她抖著唇,半晌才道:“我流產了,身子很虛弱。”


    孫正則聞言一噎,隨後怒斥道:“你還有臉說,要是你早點告訴我們懷孕的事,又怎麽會流產?”


    他甩了林玉薑兩巴掌,直到看見那已然蒼白的臉上布滿紅色的指痕,才心情舒暢起來:“不過就是流個產有什麽大不了的,沒準是你自己看錯,就隻是你們女人那些汙穢之物罷了,不要妄想拿這個來跟我說事,哼!”


    他把林玉薑往地上一扔,又啐了一口才拎了拎腰帶拂袖而去。


    沒見身後林玉薑終於動了。


    她扯著嘴角,這就是她嫁的丈夫,把她變得人不人鬼不鬼,如今又殺死了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她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孩子……


    林玉薑捂著臉,嗚咽的聲音隨著顫抖的身子斷斷續續,良久,哭聲停止了。


    窗外突然掠過一道閃電,電光一亮間,燦白的強光照上她指間露出的那個嘴角,扯起來,鬼魅般猙獰可怖,再也沒有消失。


    翌日,孫正則再次從睿王府跪完迴來,正打算找林玉薑發泄一下怒火,便見林玉薑已然從昨日的死人樣梳妝收拾齊整,正乖巧地給孫母揉著肩。


    麵前的圓桌上則擺滿了不少名貴菜品,大眼一掃竟然還有鮑魚燕窩等平日裏吃不起的珍饈。


    林玉薑看著孫母享受的神情,笑著柔聲道:“娘,我發誓,儀兒的事真的與我無關,都是雲舒寧怕自己地位不穩,才故意設計陷害了儀兒,如今又要來害我們孫家。”


    “娘,我特意買了你最喜歡吃的魚翅和燕窩,儀兒突然就這麽走了,您老人家一定傷心難過的很,得吃點好的補補身子,萬不能就這麽倒下了,咱們孫家可還要仰仗你的教導和扶持呢。”


    林玉薑這一番話說的孫母眉開眼笑,心裏受用的很,她鼻子裏冷哼一聲,傲聲道:“你說的也對,我仔細想了想,儀兒再怎麽說也是你妹妹……”


    她看著麵前散發著熱氣和香味的珍饈咽了口口水:“看到你的這份孝心,便知你不是一個會對親人下手的人。”


    孫正則看在眼裏,麵色難得的柔和下來,方才的怒火也瞬間熄了:“這些都是你做的?”


    林玉薑見他迴來了,彎著眼笑道:“是啊,你定然很累了吧,快嚐嚐好不好吃。”


    跪了這麽大半天,孫正則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立刻起筷夾了一塊魚肉塞進嘴裏。


    嫩滑鮮香。


    心情頓時舒暢起來,他忍不住大快朵頤,正在咀嚼的都還沒吞下去就又往嘴裏塞,孫母見狀也胃口大開起來,忍不住跟著多吃了幾塊。


    林玉薑則是一如往常站在他們身後,丫鬟一樣服侍著他們,並未上桌一起吃飯。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


    正心滿意足將最後一口燕窩咽進喉嚨裏的孫母腹中突然一陣絞痛,隨即一口黑血自她口中噴射而出。


    “母親!”孫正則立刻放下碗筷去順她的脊背,一邊抬眸瞪著林玉薑道:“還不快去請大夫來,傻呆在那裏幹什麽!”


    林玉薑卻笑著看他,隻是笑著,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


    孫母在那樣的笑容裏寒毛直豎,須臾,她似是想到了什麽,不敢置信地看著林玉薑,喉嚨裏翻滾著血腥哼哧著道:“是……是你……”


    便是這個當下,孫正則腹中也是一陣痛如刀絞:“賤人,你,你居然給我們下毒!”


    “哈哈哈哈哈……”


    林玉薑突然狂笑起來,聲音怨毒又帶著快意:“是我又如何?怎麽樣,我待你們不薄吧,死前的最後一餐,可還滿意?”


    乒裏乓啷,碗盤混雜著殘食濺了一地,孫母和孫正則已然支撐不住跌倒在了地上。


    林玉薑向孫母走去,俯下身,如同看著螻蟻:“娘,你說我是不會下蛋的雞,可我下了呀,你們為什麽還要奪走他呢?我隻有他了,隻有他才是屬於我的,他還那麽小,甚至沒有機會去看看這個世界。”


    “這些年來,你們對我日日夜夜淩辱折磨,現如今隻是用這麽一餐膳食就還給你們了,相比之下,我是不是很仁慈,對你們很好?”


    她笑的開懷,轉著圈道:“哦,忘了告訴你,孫令儀,那個蠢貨,確實是被我慫恿去睿王府的,可是怎麽辦呢,她說她愛慕睿王殿下,可憐兮兮的,那我就幫她一把咯,誰知道她自己蠢沒能耐,就這麽死了,哈哈哈哈哈……”


    孫母憤怒地看著林玉薑,方要開口便又嘔出一口黑血。


    在不斷噴湧而出的黑血裏她雙目圓瞪,“砰”的一聲砸在地上,死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便是。


    “你這種人,活該下地獄。”


    林玉薑施施然起身,笑容溫婉地走到正悄無聲息掙紮著爬到門邊,伸長手臂試圖想要唿救的孫正則身邊,溫溫柔柔地將大門關上,蹲下去道:“夫君,你要去哪裏呀,我們之間,還要做個了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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