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了林舒寧望著那抹玄色背影時的眼神。


    她不想看他,卻又在偷偷看他。


    那樣的眼神,他再清楚不過了。


    胸中心緒瞬間如墜千鈞,萬千翻滾間便是狠狠一抽一痛。


    林舒寧卻已在一息間收迴了目光,沒事人一樣拍拍顧溫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道:“剛才多謝你啦,你不知道,我前幾日弄壞了睿王殿下一個心愛的寶貝,他正追著我要賠償呢,所以……”


    她摸摸鼻子,大咧咧地朝顧溫揮了揮手:“天色不早了,我便先行一步,顧大人也早些迴去吧!”


    長空下,晚霞將盡未盡。


    林舒寧背影漸漸消失的地方,草木寂寂,四下無聲。


    唯留那一抹淡青色的身影,微微蜷起手指,仿佛要抓握住那一份清冷的空氣,卻終是,什麽也沒有抓住。


    ……


    落花浮燈,石路微霜。


    這一夜,有人滿目悲涼形容頹敗,這一夜有人對影共沉默,心緒濤生雲卷萬千浮沉,月色無聲。


    蹄聲嗒嗒,敲擊夜的沉涼。


    林舒寧急急穿過遊廊,直奔江煜的寢房。


    幾乎是在推開那雕花隔扇的一瞬間,馥鬱的酒香便瞬間彌散至夜色裏。


    江煜坐在桌旁單手撐著太陽穴,唿吸平穩,似是睡著了。


    灑上月光的那張臉上,絕豔的容顏和魅惑的風情流水無痕地融在一起,化為獨特的氣質和風華,高華裏生出散漫,風流中隱含深沉。


    就連長睫在眼下覆出的暗影,弧度都是優美的。


    林舒寧靜靜地看著他。


    她知道那眼睫下藏著的是怎樣的一雙眼。


    初見時含著幽冷的肅殺之意,可漸漸的,當他朝她望來時,隻剩下溫潤和柔和。


    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湧動著,江煜便在此時,緩緩睜開了眼。


    那雙素日裏幽邃如墨的眼眸此刻微微有些發紅,見林舒寧來了,輕輕一笑,起身道:“你來了。”


    林舒寧見他步子不穩,立刻伸手去扶他,他卻整個栽了過來,將腦袋埋進她頸窩裏。


    林舒寧突然就夢迴了他們初見的那一日。


    那日,他也是這般,整個人撲在她懷裏,一動不動。


    唯一的區別便是,那日他身上的是血腥氣,今日他身上的是酒氣。


    林舒寧眉頭微蹙,摟著他的腰,對正準備關門出去的陳昭道:“不是說病了麽,病了怎麽還讓他喝酒,還喝成這樣。”


    陳昭瞟了一眼江煜,正色道:“主上當時把我們都屏退了,沒在近前伺候,所以……不過主上隻有心情不好時才會喝成這樣。”


    他特意把“心情不好”四個字咬重了。


    林舒寧皺了皺眉,聽見江煜抵著她的脖子喊了一聲“寧兒”。


    林舒寧試著把他推開些,他不動。


    又試著把他往椅子上帶,他不去。


    林舒寧有些無奈,她從不知道江煜可以這樣磨人,死死抱著她不撒手。


    最後,她換了路線,半哄半拖地把江煜往床上帶,某人動是動了,卻依舊窩在她身上一聲一聲地喊著她“寧兒”。


    林舒寧被他喊得心煩意亂,蹙眉罵了聲:“閉嘴,別喊了。”


    陳昭隻當是沒有聽見,默默地把門關上,剛一轉身,便撞上了準備來送醒酒湯的扶風。


    “真奇怪,主上向來酒量好的很,喝再多再烈也從沒見他醉過,怎的今日不過淺淺幾杯就醉成這樣了。”


    陳昭一手捂著他的嘴,一手把他拎小雞一樣拎起來往外走:“你懂個屁,眼觀鼻鼻觀心,從現在起我們就是聾的瞎的,什麽都不知道。”


    此時,好不容易把江煜按在床上的林舒寧,發現自己竟在冬日裏出了一身的薄汗。


    她看著床上的“醉美男”輕歎一聲,俯身探上他的手腕。


    待察覺到指尖脈搏平穩,林舒寧鬆下一口氣,起身準備替他蓋好被子,可方一動作,手卻忽的被抓住了。


    攥得很緊,她頓時一絲一毫都無法動彈。


    江煜緩緩睜開了眼。


    微醺的目光停在她臉上半晌,忽的一扯,毫無防備的林舒寧便就這麽撲到他懷裏,兩人的雙眼僅隔了不到巴掌的距離。


    江煜緊緊鎖住她的眼,指背在她臉頰上輕輕撫過,溫存柔和的宛如一縷風,挽著月色華光落於她頸項,往上移一寸是紅唇嬌豔,往下移一寸是半敞的衣襟。


    林舒寧握緊了手,微微戰栗著,拎著自己的一顆心。


    那顆奔馬一般的心,似也在他手指向上還是向下移動間顫顫悠悠,像是飛起的瓦石打了個優美的水漂兒,驚得一輪月光在水中飄飄浮浮地蕩。


    身前男子獨有的氣息籠在她身上,如此魅惑、溫醇,夢境般迷離而氤氳,如霧如風將她給徹底包圍,她的心突然就被熏軟了,拚盡全力才得以繃住的那根線徹底潰敗瓦解。


    林舒寧微微歎息一聲,有些昏眩地仰起頭。


    身子卻突然一沉。


    頸項上的手不知何時已捏住了她的後頸,直直地將她摁向自己。


    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鼻尖已經觸上了對方,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去。


    他醉了。


    林舒寧對著那雙含情幽眸中的自己說。


    她不能自已地伸出手,輕輕撫過他長長的睫,如天神般光輝的眉眼。


    那他明日,應該就會忘記吧……


    天地卻突然在她眼前翻覆傾倒,江煜猛地翻身壓在她身上,撐在兩側的手背青筋迸起,眼裏的猩紅逐漸開始蔓延。


    “我醉了。”他如是說。


    這次,他真的醉了。


    醉在她此刻落於他眼底,那熏人如醉的眼波中。


    隨即一雙冰涼而柔軟的唇堵上了她的唇。


    胸腔裏的那團火一旦失去了克製,一觸上就變成了燎原烈火。


    他吻的炙熱而濃烈,林舒寧因為有些窒迫而忍不住微微張開口想要掠取更多空氣,卻換得他更深的闖關掠地。


    身體貼了下來,林舒寧忍不住低低的shen吟,他卻因這般的shen吟攬她更緊,一手扣住她的後腦不容她躲閃,肆意掠奪著她的唇|舌,像一團長驅直入的火,直直燒進她心裏,繞身而行,卻不覺灼痛,隻覺得溫暖而迷幻,叫人此生沉醉而不願再次醒落人間。


    冬日的夜仿佛都在這一刻被燒了起來。


    一直被禁錮在身體裏的東西被釋放,江煜鉗著她的下巴,怎麽嚐都覺的不夠,似乎得啃咬她,撕碎她,填進自已身體裏才能滿足。


    唿吸逐漸急促起來,他猩紅著眼,拇指抵著她下頜撥弄得她側了頭,在她已經染上一抹旖旎淡粉的脖頸間重重一吮。


    林舒寧身子細細一顫,腦中已然一片空白。


    江煜凝注著她,身下少女低低的喘|息飄散在寂寥無聲的四下裏,頰上的那朵桃花已經開遍天涯,而肌膚晶瑩如雪,那點嫣粉便像是生在雪線之上的芙蓉花。


    他伸指,輕輕勾起一縷發,在指尖繞了繞,隨即抵開林舒寧緊緊揪住被褥的手指,五指強行扣進,更深地俯下身去。


    外頭梆子聲密而急,燭火在這燙人的冬夜裏燃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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