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硯眉頭一挑,踩下油門,打著方向盤匯入主路。


    他不願多說,喻世琛並不意外。


    這個從學步時就跟他一起長大的陳家大少爺,從來都是這樣的性格,平時似乎永遠溫和禮貌,心防卻比誰都高。


    他會和所有世家的朋友交好,但是能與他交心的鮮少。


    不過結合著所有發生的事情,喻世琛心裏大抵也有數了。


    車在通往城北富人區的路上悄聲馳騁,在一處紅綠燈前停下。


    車窗外的街邊,“秦氏珠寶”的店鋪絢麗輝煌。


    喻世琛盯著電子大屏上的珠寶海報,想起了什麽。他猶疑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你找秦氏的設計師訂的珠寶,chloe一直以為是送給她的,最後你送給你家小保姆了?”


    沒有想到他會忽然提這一茬,陳思硯愣了一下。


    想起聖誕夜那一晚,她對著項鏈一臉的驚訝,還傻乎乎問他鑽石是不是真的。


    微不可察的笑意掠過唇角,又即刻被壓了下去。


    交通燈跳轉變綠,陳思硯恬不為意地重新發動了車。


    “……我買什麽想送給誰,跟別人沒有關係。”


    “是是是,嘴硬哥。”喻世琛單手撐在車門上,對玻璃窗上反射的陳思硯的倒影翻了個白眼。“那能不能說說,六位數的珠寶都到手了,她怎麽還跟別人跑了呢?”


    像是提到他不愛聽的話,整個車身都跟著陡然頓了一下。


    喻世琛條件反射抓緊了安全帶。


    想起被留在書桌上用紙巾簡單包裹起來的項鏈。


    到手她也不要了,全部還給了他。


    陳思硯咬了咬牙,目光正視著前方的路。


    “那個人是她弟弟。”


    喻世琛眉頭一挑,扭過頭來饒有興致打量起陳思硯。


    “弟弟?她是這麽跟你說的?”


    “嗯。”


    “然後你還……信了?陳思硯你怕不是個戀愛腦吧。”


    “……”


    陳思硯用餘光冷眼瞥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麽,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


    “剛她們在討論你是沒聽到嗎?那是個百萬粉絲的網紅,叫‘一凱同學’。”


    “……”


    陳思硯記得,上一次來這裏吃飯的時候,她還說這個“一凱同學”是她關注了好多年的網紅博主,還想去看他。


    也不知怎麽迴事,就變成認識六年的“弟弟”了。


    “她從你家辭完職,然後就和一個……比你高,比你帥,比你年輕的百萬粉絲的網紅弟弟一起來旋轉餐廳吃飯了?騙哥們可以,別騙自己哈。”


    “……”


    看他憋著氣不說話,喻世琛歪著腦袋笑起來了。


    難得有機會看見陳思硯吃癟,喻世琛忍不住想繼續戲謔一下。


    “什麽女人連森北市最值錢的高富帥都不要,跟個小網紅弟弟跑了?陳思硯你該不會是……活不好吧?”


    “……”


    黑色賓利的主人沒有說話,但驀然拔高的車速代替他做了迴答。


    “……咳,開慢點,我不著急啊。”喻世琛收斂了幾分揶揄的態度。


    “她好像是在生我的氣。”


    陳思硯忽然輕聲說,虛著眼睛目視著前方的道路。


    “……哈?”


    “也許是在怪我離島的時候走得太匆忙,沒有去跟她道別。”


    喻世琛側看陳思硯,眸光暗沉,掌著方向盤的手微不可察地顫抖著。


    他臉上的笑意徹底收住,覺得有些大事不妙了。


    “陳思硯……你是認真的?”


    “……什麽?”


    喻世琛皺起眉。


    “睡幾覺無所謂,出門約個會也沒什麽的。但是陳思硯……你是認真的?擔心她在生氣,是因為你沒跟她道別?”


    “……”


    陳思硯默不作答,稍稍鬆了油門。


    不然還能是因為什麽?


    明明看日出的那個早上,她在他懷裏,還滿心歡喜答應他迴家見的。


    不過是走得匆忙,未曾與她親自道別,迴來後也被事務纏身,好幾日沒得空找她。


    車已遠離喧囂的市區開上盤山路,山頂的豪宅就是喻家。


    喻世琛兩指捏著眉心歎了口氣,想起了什麽。


    “說起在島上……你姐訂婚宴那天,我看chloe好像跟你的小保姆吵起來了。”


    “吱——”


    陳思硯一腳刹車踩死,車在盤山路上猛地刹停了。


    喻世琛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拽著安全帶在副駕座位裏搖晃了一下。


    “陳思硯,你——”


    “吵起來了?為什麽?”


    手還用力握緊著方向盤,陳思硯側過臉來凝視著喻世琛,直接打斷了他。


    “不知道,我打電話去了。”


    喻世琛搖下車窗,試圖讓窗外的冷空氣灌進來,好讓麵前危險駕駛的男人冷靜一下。


    “迴來的時候,就看到她倆為那條項鏈在拉扯。”


    喻世琛眯著眼睛迴憶著。


    “哦。想起來了,你那小保姆還懟人呢。叫chloe去看心理醫生什麽的,說她什麽……‘總是想要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病’……之類的。”


    聽著喻世琛一本正經的描述,陳思硯垂著眼輕笑一聲。


    “她真這麽說?”


    “對啊,明明哭兮兮的,嘴上還兇得很呢。”


    ……哭了?


    陳思硯抬眸,眼底的笑意已然褪去。


    “這種事情,你就沒想過應該早點跟我說?”


    他麵無表情盯著喻世琛,看得對方心虛地目光閃躲。


    “我哪知道你是認真的。”喻世琛被灌進車來的冷風吹得打了一激靈,重新把車窗搖起來了。“況且,我想,女人嘛,受了委屈迴去自然應該會跟你說。”


    她什麽也沒說。她不會說的。


    陳思硯知道。


    金旻那樣對她,她也三緘其口從來沒提過。


    是不想給自己添麻煩,還是覺得自己不可依靠,就不得而知了。


    ————————————————


    電光藍的改色路虎在駛過幾個繁華的街口後,文一凱將車停在了酒店門前的路邊。


    他往外瞧了一眼,露出質疑的表情:“姐姐你……住這裏?”


    “呃……”


    卓之涵推門下車,抬頭看了一眼酒店破損的霓虹燈牌。


    文一凱也從車上下來,跟在她身旁往酒店裏走。


    不想讓他擔心,她輕描淡寫地解釋起來:“我……剛辭職,從單位宿舍搬出來了,在準備租房子,就暫時住在這裏。”


    “辭職?!不是才出差迴來嗎,怎麽……”


    文一凱驚訝之餘,卻開始關心別的事情。


    他環視了一圈酒店大廳,目光在進進出出的年輕情侶、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和穿著風俗的女人之間遊移。


    他的眉頭越皺越深,抿緊了唇,甚是不滿意。


    “住在這裏怎麽行?太不安全了!”他忽然拉住往前走的卓之涵,神色變得認真。“姐姐去我那裏,住我家吧,好不好?”


    “什麽?那當然不行!”


    卓之涵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雖然六年前就認識文一凱,但真正彼此接觸,也不過數日而已。


    看出她的顧慮,文一凱隻好改口:“那我送你到房間,這樣我才放心一點。”


    這一次,卓之涵沒有拒絕。


    她讓文一凱同乘電梯送她進了房間,彼此道了別,這才合上門。


    沒有想到今晚會遇到陳思硯和他的朋友,卓之涵感覺身心疲憊,走進浴室放水準備洗臉。


    “咚咚咚——咚咚咚——”


    她剛打濕毛巾,就聽見房間的門被敲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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