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宅子的主家搬家匆忙,留下很多家具,季安玉拾起柴房裏的扇子,小心對著火爐扇風。


    “夫人,您去休息吧,這些活我來做。”含顏欲要煮飯,看到季安玉在煮藥,連忙上前奪過季安玉手裏的扇子。


    季安玉扭頭見含顏幹淨的衣服變得灰撲撲。


    “我隻是扇個風,不礙事,倒是你們辛苦了,明日我親自去挑選幾個下人迴來幫忙。”


    “夫人,奴婢本來就是幹活的,這些活奴婢都做過,不幸苦。”


    含顏揚起笑臉,“自從跟在夫人身邊,奴婢見了好多世麵,若仔細算起來,還是奴婢占便宜呢”


    她說著,不著痕跡搶了季安玉手裏的活。


    季安玉無可奈何笑了笑,心下決定明日多弄些人來。


    次日,季安玉帶青勿出門,她沒去人市,而是去離雲榮最近的城,聽說那裏有許多逃難的百姓。


    季安玉看到幾個賣身葬父葬母的姑娘公子,她特地挑了眼睛幹淨的,又去找失去雙親的少年。


    突然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衝到她腳邊,“夫人,我願意和我兒賣身為奴,隻求您賞口飯吃。”


    話音剛落,又圍上一些婦人孩子。


    季安玉環視一圈,語氣平淡道,“我不收沒用的人。”


    “夫人夫人,我會幹活,別看我現在瘦骨嶙峋,我吃飽了力氣很大,我孩子也可以幫忙幹活的。”


    季安玉氣勢淩人道,“做我的人,最要緊的就是忠心,若是有錯,是要挨打的,若是背叛,我不會留情麵,而是直接送到官府,如此你們還願意?”


    婦人們麵麵相覷,有的已經生出退意,對季安玉沒有那麽熱情,有的還在觀望中。


    季安玉給青勿一個眼神,青勿會意使出刀,一下子就割破路邊的木頭,嚇得眾人往後退一步。


    季安玉冷冷掃過她們,抬腳欲要走,驀然聽到幾個微弱的聲音說願意跟她走。


    她迴眸一瞧,見迴應她的婦人看著很虛弱,眼裏卻充滿光。


    “青勿,帶上她們迴去。”


    “是。”


    一下子帶迴很多人,做的飯都不夠吃,季安玉便叫含顏和巧心去買些包子饅頭迴來。


    那些婦人孩子見桌上的白米白麵,個個吞咽口水,卻不敢上前吃,聽到季安玉喚她們吃,她們才動手。


    季安玉滿意點了點頭,這些人養好了,有很大的用處,她處境特殊,若在身邊埋下心懷不軌之徒,無疑是引狼入室,即便要驅趕,也要費許多的心思。


    待她們吃完飯,季安玉緩緩開口道。


    “你們跟著我,我不會虧待你們的,我府裏有個規矩,府中的事情不能與外人說,從今以後,你們除了吃飽飯幹活,還需要學習一些武功,我自會請人教你們。”


    季安玉停頓片刻,又道,“我也會找人教你們讀書識字。”讀書能讓人明理,明辨是非。


    有孩子的婦人聞言高興不已,本來她們隻求吃飽飯,孩子讀書是她們不敢想的事情,現在這個艱難的世道,她們沒錢,根本沒法讓孩子讀書。


    她們拉著孩子跪下叩首,“多謝夫人。”


    季安玉虛扶她們起來,“今日好好休息,待會大夫上門給你們看身子。”


    她們欣喜道,“夫人的大恩大德我們沒齒難忘!”


    ……


    這會,沈璟躺在破舊的床上醒來,他視線模糊看前方,眨了眨眼睛才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你醒了。”


    沈璟聽著熟悉的聲音,艱難轉頭看過去,隻見衛頌霖身上被白布包裹一半,臉上被白布包裹住,隻露出眼睛和嘴巴躺在床上。


    衛頌霖仿佛沒看到沈璟眼裏的嘲笑,他自顧自地道。


    “我前兩日就醒了,身上傷口感染腐爛,一直在發熱,腦子都要燒糊了,大夫拿刀硬生生剮去腐肉,命大保住一條命。”


    衛頌霖都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來形容他此刻受的罪,他剛養好被季安玉射的傷,現在又要繼續養傷,忌口讓他實在受不了。


    沈璟感覺咽喉幹燥,吞咽了一下,望向衛頌霖道,“誰救了我們?”


    “打漁的船夫。”


    門簾突然被人掀起,“公子,該喝藥了。”


    沈璟見唐眠也在這裏,吃驚道,“她怎麽會在這?”


    他不禁懷疑自己到了衛頌霖的地盤,可惜他渾身疼痛,暫時不能動彈。


    當時他和衛頌霖跌落穀底時,他生氣衛頌霖非要拉他,快到水麵時,他故意轉了一下,將衛頌霖墊在身下。


    衛頌霖沒理會沈璟的詢問,而是目光不滿瞧沈璟。


    “為什麽?沈璟,你我都受傷,為何我的傷口感染腐爛,你卻一點事情都沒有?老天爺為何如此眷顧你?”


    他努力的活著,以為通過自己的能力在衛家中爭得一席之地,到頭來一切都是一場空,衛家人恨不得他死在外麵。


    “沈璟,你知道你有多幸運嗎?我要是投生在你娘肚子裏該有多好,雖然你爹後來不在,但是忠王府拚死護著你,我猜他們現在應該在尋找你,而我……被衛家人放棄。”


    沈璟平淡的眼眸注視衛頌霖,“你嫉妒我。”


    衛頌霖憤怒裏暗含悲傷的臉色裂開又再次裂開,他聽到沈璟接下來的話,臉色終於停止裂開。


    “雖然衛家人棄你如敝履,不過你養的人倒是對你不離不棄,就比如她。”


    衛頌霖抬眼望端著藥不知道該不該避嫌不聽的唐眠,眸子的冷意變暖,隨即他陰森森帶有一絲幸災樂禍笑了笑。


    “沈璟,你心愛的娘子對外宣稱你已經死了,聽聞季安玉沒有迴京城,她連帶你衣冠塚迴京城安葬都不願意,果然啊,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限來時各自飛,太後都下旨為你縞衣七日。”


    沈璟神情微怔,季安玉居然相信他死了?好歹找一下他的屍首,再對外宣稱他離世吧。


    他沉默片刻,緊接著否認季安玉拋棄他的想法。


    “我娘子和別人不一樣,她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衛頌霖聽完沈璟的話反而一愣,“沈璟,你就這麽相信她?”


    他一聽到人離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認為對方拋棄他,沈璟的話讓他陷入反思,他默默接過唐眠端的藥,忍痛仰頭喝完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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