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綿綿沒有料到這麽快就會和謝衿澤再次見麵。她不明白謝衿澤為何要用如此不友好的眼神盯著南山君,也不想跟他過多解釋。


    “跟你沒關係。”塗綿綿冷淡迴答。


    謝衿澤緊抿著唇。他的眼瞳極黑,是透徹的毫無雜質的黑色,盯著人的時候仿佛能把對方看得清清楚楚。


    他麵無表情地向前走了兩步,站穩:“塗綿綿。”


    “我以為我們的話已經說完了。”


    “是麽。”


    “你還想怎麽樣?”塗綿綿難掩煩躁。


    在謝衿澤二十多年的生活中,塗綿綿在他的印象裏一直是乖巧溫順到過於懦弱的存在。她從未有過此刻一樣的、仿佛一隻刺蝟似的行為,用鋒利的刺將他緊緊排除在外,不讓他靠近半分。


    淅淅瀝瀝的雨打濕了他的帽簷,顯得有些狼狽,盡管如此還是如此令人矚目的好看。那雙烏黑的眼眸直勾勾地盯著塗綿綿,他的語氣不帶半分煙火氣,卻讓人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他的不愉快。


    “過來。”


    “不。”這一次是塗綿綿拒絕了他。


    四目相對,均是分毫不讓。


    “打算吵到什麽時候。”撐著傘的南山君總算淡淡開口道。


    謝衿澤麵無表情:“跟你有什麽關係。”


    南山君扶了扶眼鏡,淡定地扔出一枚重磅炸.彈:“她天天在我地盤睡覺,你說什麽關係。”


    塗綿綿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想反駁。頃刻間她意識到南山君說得沒錯,自己的確是……整天在他的地盤吃喝拉撒,還是能夠穿著睡衣見麵的關係。


    “……”好吧,她竟無言以對。


    謝衿澤的神色僵了僵。他好看的眉眼線條瞬間像凝固的蠟塊一樣粘在原地,不過,在南山君的意料之外,他沒有發火,更沒有表現出被激怒的模樣。


    到底是在娛樂圈混跡過多年的人,表情說收就收。


    “隨你。”他按下棒球帽的帽簷,轉身離開。


    塗綿綿目送他遠去。


    很奇怪的是,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她的心境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如今看到謝衿澤,卻早忘記了自己當初有多麽的酸楚。


    “我們也走?”南山君晃了晃傘。


    “走啊,迴你的地盤。”塗綿綿斜睨南山君,“剛才說的什麽鬼話。言情劇看了不少吧。”


    “我也就看了那麽一丟丟。天性風流罷了。”他表情深沉。


    “……我好想踹你。”


    “給點麵子,迴去再踹。”


    “……”


    神不要臉,當真天下無敵。


    因為謝衿澤的歸來,謝父跟他大吵一架。他麵無表情地站在院子裏,還硬生生挨了一巴掌,眼看謝父要提著凳子打,謝母一邊哭一邊給塗綿綿打電話,求她迴來幫幫忙。


    塗綿綿扔下妖怪們跑了迴來。


    倒不是她心疼謝衿澤,謝父有心髒病不能動氣,塗綿綿怕他一怒之下犯了病。


    鳳皇哎了一聲,指著門外:“小奴才去哪?為什麽不帶上朕?”


    南山君相當淡定:“救野男人去了。”


    旋龜睜大朦朧的睡眼。方才在塗綿綿背上趴得好好的,轉眼間被扔到了南山君身上,讓他頃刻間沒了睡意:“野男人是什麽?”


    “噓,少兒不宜。”九尾翹起唇,“總之不是什麽好東西。”


    ……


    塗綿綿還不知道妖怪們怎麽編排她出去找“野男人”的事跡。


    她快步跑到謝家大門口,門緊閉著,依稀能聽到謝父的斥責聲。她站穩腳步,躊躇片刻,上前輕輕敲門。


    “來了來了。”


    謝母連忙推開門,她紅著眼睛,看到是塗綿綿,先是麵露驚喜,隨即又有些愧疚:“綿綿,對不起,這事其實跟你沒有關係……”


    “您別見外,謝叔氣壞了身體就不值得了。”


    塗綿綿越是懂事善解人意,謝母愈發地不是滋味。她已經能感受到他們之間被橫架起一道無形的牆,把他們昔日的無限親密隔離開來。


    塗綿綿走進院子裏。謝衿澤站在房簷下,一側臉頰紅腫,留著鮮明的巴掌印。這如果被狗仔拍到,恐怕能炒個一整天的熱搜。


    從塗綿綿走進大門,他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一直看著塗綿綿走到兩人的麵前。


    “謝叔。”


    “你這孩子,別管他,我就得教訓教訓他的臭毛病。”


    “您別生氣,氣壞身體怎麽辦。”塗綿綿露出微笑,攙著他讓他坐下,這才好聲好氣地繼續說道:“我們都是您看著長大的,有時候緣分就是那麽迴事,誰也強求不來。我和他都是成年人了,這是我們雙方協調溝通好的事情,你們也別對他過多斥責。”


    謝衿澤定定盯著她。騙人,都在騙人。


    雙方協調好的事?


    不,是他決定之後直接讓助理打電話告知的。


    沒有強求?


    那麽她為什麽在他不冷不熱的態度中還能厚著臉皮當了這麽多年的狗皮膏藥?


    塗綿綿越讓謝父謝母真心的愛護,謝衿澤越討厭她。在他幼年的心目中,塗綿綿就是一直盤在他身上的吸血蟲,多餘的第四者怎麽都趕不走,有了乖巧的塗綿綿作對比,父母更是對他嚴厲而苛刻。


    但此刻,他卻忽然看不透塗綿綿是怎麽想的了。


    她真的會放棄?會嗎?


    有了塗綿綿的存在,給了謝父一個台階下,免得父子因為這件事徹底決裂。謝母趁機笑意妍妍地提出要一起吃頓飯,塗綿綿搖搖頭表示自己還有工作要做,再三熱情邀請都沒能勸住她。


    謝母連忙推了一把麵無表情的謝衿澤,讓他送送塗綿綿。


    塗綿綿率先開口道:“不用了,那我就先走了。”她搶先的態度又快又急,就仿佛謝衿澤是什麽惹不起的妖魔鬼怪。


    謝衿澤大跨步跟上前去。


    兩人走出門,塗綿綿沒打算跟他說再見,轉身便離開。身後的謝衿澤一手抄口袋,忽然叫她的名字。


    “喂,塗綿綿。”


    “幹什麽。”


    他沉默幾秒:“那盆多肉還給我。”


    塗綿綿背對著他,語氣冷漠:“拿迴來的東西,就不會白白送給別人了。”


    “……”


    她頭也不迴地大步離開。


    迴到山海公司,妖怪們還維持著塗綿綿離開時的姿態。泰逢正跟著南山君看女團綜藝,發出嘿嘿嘿的笑聲,門猛地打開,他忙不迭站起身維持著威武雄壯的套馬漢子的形象。


    塗綿綿懶得搭理他們。她脫掉外套搭在沙發上,說:“我明天要曠工一天。”


    曠工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南山君眼神嚴肅:“怎麽了?又被甩了?”


    “你是不是想死。”


    “對不起明天曠工一天好嘞沒問題!”


    睡得迷迷糊糊的旋龜抱住塗綿綿的腿,聲音軟軟地問:“綿綿你要去哪兒?”


    “放個假吧。這個連單休都沒有的破公司,還沒有工資。”


    南山君拚命咳嗽,試圖挽迴顏麵。被泰逢無情嘲笑。


    “你要迴家休息嗎?”旋龜繼續問。


    “嗯……不。我要出去看個電影,吃一頓好飯。”


    “看電影?那是什麽東西?”


    “就是在很大的幕布上投影一個多小時的視頻。”


    “好看嗎?”


    “還行吧。”


    塗綿綿話音剛落,便看到妖怪們默默凝視著她,對了,還有泰逢。這些神和妖怪之中也隻有南山君有自由來迴的權力,在人間混跡已久的他當然是什麽都見識過了。


    “我也想看電影……”旋龜委屈巴巴,“待在這裏好悶啊。”


    塗綿綿目光落向南山君,這件事不是她能決定的。


    南山君:“其實,我也好久沒看電影了。”


    塗綿綿:“……”


    天氣預報說明天會下雨,明天是周一,工作日時期不會有太多的人進進出出,自然也不容易跟他們撞到。


    得到南山君首肯的妖怪們已經開始期待著明天的“團建”出行了。


    塗綿綿打斷他們:“我事先說好,明天如果下雨你們就走,晴天的話,街道上的人太多了,容易發生事故。”


    南山君在一旁跟泰逢嘀嘀咕咕。


    塗綿綿:“你們說什麽著呢?”


    “泰逢讓我請雨神過來。可是,雨神也是個追星粉,最近正在跟著愛豆到處跑地聽演唱會呢。”南山君扶了扶眼鏡,“對了,她的愛豆好像是個歌手,叫……蕭……蕭敬騰好像。”


    塗綿綿:“……你們這些神太胡來了。”


    第二天會下雨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不過入夜,外麵就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塗綿綿早些進房間準備休息,妖怪們沒有睡覺的習慣,還在繼續自由活動,除了旋龜依然在直播深夜發呆的技能。


    這時,外麵的雨漸漸小了下來。隻聽砰地一聲,門被撞開,一個人形興衝衝地走進來。


    妖怪們一眼就認出了對方是肥遺。肥遺是什麽妖怪呢?它一出現,天下大旱。


    “大家晚上好啊我好不容易從山上下來……”


    化成人形的肥遺有些肥嘟嘟的憨厚。他滿心歡喜地闖進門,沒有受到想象中的熱情接待,映入眼簾的是一群妖怪和神祇麵目猙獰的臉,還有一隻迅速放大的腳——


    “咚!”


    塗綿綿聽到響動聲,敷著麵膜探出頭:“怎麽了?”


    站在緊閉的門前,他們和諧地一起搖頭:“沒有,什麽都沒有。”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下了起來。公司裏又充滿了快活的空氣,大家共同期待著明天的出行。


    又是愉快的一天呢!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對不起你們忘了放存稿!


    《山海經·北山經》:有蛇一首兩身,名曰肥遺(wei,第四聲),見則其國大旱。


    肥遺:我好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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