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星海中無數星星點點在閃耀, 璀璨而美麗。


    他感覺自己仿佛是躺在一片星星裏, 懶洋洋地,一點不想動彈;有時精神好一點, 睜眼看一看那些星星,有時候困了, 便閉眼繼續睡覺。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再次睜開眼睛看星星的時候, 發現周圍不遠處有許多魂晶。


    有的是深紅色的, 有的是淺藍色的,有的是金黃色的, 有的是豔紫色的、有的是銀灰色的……它們時而都聚攏他的身邊, 時而又分散開,隻留下一兩枚。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這些魂晶有一種很親切、很熟悉的感覺,就好像曾經見過一樣。


    接下來的時間, 他隻要感覺精神好一些了,就去看看這些魂晶,仿佛那是一個個剛剛出生的小寶寶,正在調皮地圍著他打轉,翻滾,企圖用自己最閃耀的一麵, 吸引他的注意力。


    然而看得久,他又覺得這些可愛的魂晶似乎與曾經見過的魂晶似乎有些不一樣。隻是硬要他說出這種不一樣,他又覺得說不出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 簡墨感覺耳邊有人在小聲說話。


    “他就這麽躺著沒問題嗎?”一個爽朗的男聲有些擔憂地問。


    “每隔一個半小時翻一次身就可以了。”一個溫和的男青年的聲音迴答,它的主人大概是一位醫生,正耐心向發問的青年解釋,“營養針和流食會定時給他提供了人體基本需求。雖然是在昏睡,但身體機能基本正常。你們白天沒事可以在他旁邊多說說話,也許可以盡早喚醒他。”


    “我每天跟他說很多話呢。”爽朗的男青年說,“我什麽話題都試過了。從每天吃的喝的,做了什麽事情,睡了多久的覺,還有其他人的事情,我都說遍了。連前天四十九打牌輸了去花園裸奔三圈的事情都說了。”


    “這……些都挺好,繼續保持。”溫和的青年大概覺得某些話題有點尷尬,但還是說了鼓勵的話。


    他聽著聽著忍不住笑了起來,接著聽見爽朗的青年驚喜地叫道:“他動了!二十一,你快看,他的嘴角動了,他是不是在笑?他聽見我們講話了,對不對?”


    簡墨感覺到有人快速靠近自己,努力抬起眼皮,刺眼的白光迎麵撲來,激得他幾欲流淚,忙又閉上。緩和了兩秒,他正想再試著慢慢睜開,忽然感覺周圍環境一暗,似乎是窗簾被拉上了,接著聽見溫和的青年用比剛才說話更輕柔地聲音安慰:“不要著急睜眼。你睡得太久,暫時不能適應強光。我把窗簾拉上了,你慢慢試試。”


    嚐試了一分多種,簡墨感覺自己適應了現在的光線,才把目光投向窗前的兩個青年。


    一個麵帶驚喜雙眼放亮地看著自己,另一個笑容和煦目光寧靜。他覺得自己不用問就能區分剛剛說話的雙方各是誰。


    “這裏——”他的聲音嘶啞,嗓子幹澀的好像沙地一樣。


    爽朗的青年慌忙轉身倒了一杯水來,溫和的青年扶著他慢慢坐起來,把這一杯水喝下去。


    “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們——是什麽人?”簡墨靠在三隻大蓬鬆的大枕頭上,感覺好多了。


    “這裏是庫珀家的別墅。”溫和的青年迴答,“至於我們——你可以叫我二十一,叫他七。”


    簡墨疑惑地看著對方,不知道對方不想讓自己知道真名,還是為了別的。


    “對了,大家都還不知道你醒過來的事情,我去叫他們。”七不知道簡墨內心的迷惑,如同一陣旋風般歡快地跑了出去。


    簡墨仔細打量了一番四周:裝飾和陳設處處彰顯奢華,看起來是一處正常的富庶之家的居所。從這兩個紙人對待他的態度和身上的氣質看,也並不像是歐盟調查局的人——他這是被人救出來了麽?


    他的目光又迴到二十一的身上:“這裏應該不是調查局的地方?”


    “不。您已經不在調查局了。”


    “我這是被救出了嗎?是你們救的我?”簡墨問。


    叫做二十一的青年略遲疑了一會兒:“也可以這麽說。但具體情形,還是等大家來了之後再說吧。”


    大家?


    簡墨已經注意到有一大串五顏六色的魂晶從樓下快速飄了上來。其中有幾顆似乎是直接瞬移到門口的。


    門開來,一群人湧了進來,將整個房間立時擠滿了。如果不是房間足夠大,簡墨懷疑他們可能會排到門口去。


    所有紙人都把齊齊把熱烈、驚喜、好奇……的目光都投向了床上的他。


    雖然以前不是沒有同時被很多人注視過的經驗,但是簡墨還從來沒有這般在床上被人圍觀過,不覺有些不自在。


    站在他左手的褐發青年笑得很開心的樣子:“您終於醒了。現在感覺怎麽樣?”


    簡墨看到他淡藍色的魂晶,心覺十分眼熟,再次環視了四周一邊,竟發現這些魂晶似乎都是他睡夢中見過的。


    “是你們把我從調查局救出來的吧?”簡墨昏睡了幾天,臉上的肌肉有些缺乏運動。他盡量露出一個不那麽僵硬的笑容,“謝謝你們。如果你們不出手,我這條命恐怕就交代在那裏了。”


    褐發青年正欲說“不用謝”,站在簡墨右手一直麵無表情的金發少年搶先一步道,“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帶你出來隻是順手,而且也不是無償的——我的兄弟們照顧了你五天,他們也都是要吃飯的。”


    “你說得很是。”簡墨看著金發少年,並沒有因對方索要報酬而不高興。這種坦白的態度反而讓他心裏稍稍輕鬆了一些。


    在這種人心惟危的環境裏,對方付出之後對自己有所求,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如果對方不要自己的迴報,他反而要考慮對方是真的好心還是別有所圖。更何況,從調查局撈人不是基本都是拿性命去賭的危險工作。即便人家救他存有目的,簡墨還是心存感激,畢竟人家是在他人事不知的情況下主動援手,而不是趁火打劫。因此隻要對方提的要求不帶惡意,又在他能力範圍內,簡墨不介意照單全收。


    他很幹脆地答應:“如有差遣,但憑吩咐。”


    “迴報的事情暫且先放著。不管有什麽事要你做,你先把身體調養好再說。”金發青年掃一眼自己的兄弟,“我們都出去吧。”


    不知道怎的,簡墨覺得他這一眼看起來頗有威力的模樣。其他的紙人似乎有想多待一會的樣子,被他這一眼看去,也都噤聲了。


    看著紙人們陸續退出,簡墨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喊道:“等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冒昧問一句,有四個人是與我一起被抓進去的,其中兩個姓漢森,不知道你們可否知道他們的狀況?”


    “不知道。”金發少年果然麵色不虞,冷道,“能把你一個弄出來已經不容易了,還談其他人。”


    樓下客廳。


    “二,你剛剛那個樣子,是想——”褐發青年望著金發少年,他多少猜到一點對方的想法,但心裏還是有點不舒服。


    不隻是他,剛剛樓上房間裏金發少年一接過話頭,紙人們心裏都有些不大痛快。尤其是七,他當時差不多是用一種“你是不是有病的”的表情看二。若不是這幾日來二指揮調度得當,在紙人們中樹立起了很高的威信,褐發青年估計七當時就要脫口而出了。


    七果然接著開口:“二,你怎麽想的啊?那是我們的造師啊!你擺出一副挾恩圖報的模樣是怎麽迴事啊?”


    二的臉上沒有一點愧疚不適的表情,斜睨了他一眼:“造師怎麽了?造師坑造紙的事情少了?就算我們是他寫造的,但不代表我們就是他的所有物了。這個人的事情我們還知之甚少,之前更沒有人與親自與他接觸過。真實的性格、人品如何,是不是值得信任,不能不考察一下。”


    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我知道你們中間有人與七想法類似——因為那是自己的造師,所以本能對他有好感,覺得他是個好人,不會害我們。但是這種感覺隻是你們覺得,事實怎麽樣,隻有時間可以證明。”


    “造生的情要還,可也要看怎麽還。我想你們都不願意為了還這份情,做違心的事情吧。我之所以這麽做,不是故意要為難他,隻是防患於未然。倘若他真是一個好人,必然不會計較我們小小的試探,之後我們就可以放心的信賴他;倘若他不是,我們也避免了因為輕信而吃虧後悔。”


    七是個直腸子,被二這麽一說,覺得似乎也有些道理,“那這樣……哎,就先這麽著吧。”


    醒來已經三四日,簡墨仔細觀察過別墅裏的狀況:除了這群紙人,別墅裏還有大約十來個傭人。他們身邊的自由靈子都在以幾不可查的幅度波動著。顯然傭人們與紙人們不是一路,而是被他們控製住了。


    那這群紙人到底是什麽來曆?站在哪一派的呢?如果說救他是順手,那他們原本出現在調查局的目的又是什麽?他們背後的人是狼族,還是吸血鬼,亦或是別的什麽團體?


    簡墨最後的結論是:對方雖然對自己的來曆和動機諱莫如深,但在照顧他的這件事上真算的盡心盡力。而且他也能感覺出,夾雜在其中的關心絕對不是那種冰冷的純利益的付出——這讓簡墨實在難以對他們產生惡感,但同時也在他心底存下了一份疑惑不解。


    今天已經是他醒來第五日,下床的第三日。簡墨的身體基本已經恢複,行動也比較自如。他決定下樓和紙人們見見麵,如果交談順利的話,他或許會和他們提一下他明天的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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