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淩晨一點左右,豐嶽酒店的一間豪華包廂起火,在十分鍾內燒死了七個人,隻有一個重傷幸存,據說都是‘獨遊’的人。”簡要等簡墨吃完早餐,匯報道。


    簡墨皺了皺眉頭:“十分鍾?”


    “聽說屍體的碳化程度很高,可見事發時包廂瞬間溫度很高,很短的時間內就把人碳化了。但奇怪的是,這麽高的溫度居然沒有波及到隔壁——基本可以肯定是控火類的異級所為。”簡要中肯地分析。


    “事發現在還有其他可疑的地方嗎?有沒有逃出來的人,或者目擊者?”


    “具體細節現在還不清楚,暫時還沒有更準確的消息傳出來。”


    莫非是有新的紙人獨立組織要進來了。簡墨暗想,東五十七區目前明麵上應該算是受造紙管理局控製,但紙人團體上“獨遊”卻是一家獨大,無人敢掠其鋒。


    “也不一定是紙人方麵,”簡要指指上麵,笑了笑,“誰又能說不是管理局從中間搞得什麽鬼呢?”


    簡墨聳聳肩,然後轉念想起什麽:“下周就是中秋了,你們打算怎麽過?”


    簡要也想起什麽:“無邪說想吃你做的幹煸藕絲、酸菜魚。萬千說要吃你做的梅菜扣肉、清蒸螃蟹。我想吃什麽——還沒有想好。”


    “恩?”簡墨怔了一下,睜大了眼睛,“我隻是問問你們打算在哪裏過,都來這裏過還是去別的地方。怎麽就已經點起菜了,還有我也不會做菜啊……去外麵點大餐不行麽?”無邪這是怎麽了,明明簡要做菜最好吃了,她又不是不知道。莫非是太久沒有見麵了,所以故意想要為難自己一翻?


    簡要狡黠地一笑:“我們當然知道你不會做,但是你可以學啊。”


    在幾個孩子中,簡墨最見不得無邪受委屈,不知道是因為她是唯一的女兒而且還是最小,還是因為她的天賦能力本來如此。老二萬千性子桀驁,對簡墨和簡要的話都不怎麽稀罕,唯獨不肯叫唯一的妹妹失望。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無邪敢在簡墨麵前撒嬌,卻不敢在簡要這個大哥麵前放肆,大抵是剛剛誕生時被管教地過於嚴厲的原因。


    綜上所述,在簡家的家庭事務上,擁有最終話語權的人,是簡要。


    隻是類似這種娛樂活動,隻要不涉及少爺的安全問題,簡要也並不介意其他兩人對小妹的百依百順……畢竟有的時候,簡要想要順自己的心意,就看他怎麽操作了。比如這種逼著少爺下廚的事情,如果換成萬千或者他來提,少爺肯定想都不用想就一棒子打死了。但如果換成無邪開口,少爺多半打腫臉也得充一迴胖子,這一點百試不爽。


    於是簡要在之前打電話給無邪商議中秋節的事項時,不小心地感歎了一句“說起來,還從來沒有吃過少爺親手燒的菜啊……”


    第二天,羅蒙兩個孩子便看見他們的老師破天荒地翻起菜譜來。


    “老師開始研究做菜嗎?他打算寫個廚子麽?”男孩孟燃悄聲說。因為沒有正式拜師,兩個孩子依舊喚簡墨“簡先生”,但私下卻用老師稱唿。


    “大概吧。老師平時哪看這些呢!”女孩韓玲玲迴答,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問,“孟燃,你說老師會是造紙師嗎?他看這麽多書,又這麽會寫作,如果不是造紙師多麽可惜啊。”這個念頭藏在她頭頗有一段時間了。


    “這個我哪裏知道?老師家裏雖然書多,卻沒有一本講寫造的書,也沒有任何原文參考書。要說他是造紙師,我看也不一定。”孟燃年齡雖然不大,卻也明白文章寫得好不好,跟有沒有天賦實在是沒有必然的關係。


    韓玲玲突然眼睛一亮,再度壓低了聲音:“如果老師也沒有造紙天賦的話,你覺得,老師有沒有可能也是……和我們一樣?”


    孟燃打了激靈,他向周圍看一眼,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可別胡說。”見女孩要反駁,他立刻掩住她的嘴,用幾乎是耳語的聲音道,“這可不是在羅叔叔家。”


    韓玲玲恍然醒悟,吐吐舌頭,目光又迴到了自己手裏的書上。


    k市第一醫院。


    羅蒙坐在醫院的長凳上,眼中紅絲已顯,眼神卻顯得堅定而冷靜。他保持著與平常一樣的沉靜寡言,沒有像其他趕來的同伴那樣激動,或發出種種質問。


    “黑爺,這次到底是怎麽迴事?我聽說竇組長隻是請人吃飯,怎麽會變成這樣?”


    “黑爺,是不是‘曙光’的人幹的?他們一向為了目的不折手段,是不是他們打算跟我們爭五十七區了?”


    “會不會是原人搞的鬼?”


    “對啊,會不會是原人的某個組織搞的鬼?”


    “黑爺,你到是發句話啊?兄弟們也好做事啊!”


    “……”


    被叫做黑爺的並不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而是一個三十多歲容貌秀麗氣韻成熟的女子。外表看起來似乎是個弱質女流,但她坐在那裏端得穩如泰山,不為外物所擾的神態,在周圍情緒激動的幾人眼中盡管顯得有些冷漠,卻不失為一顆頗為有效的定心丸。


    “好了。”黑爺不高不低的一聲輕喝瞬間讓周遭都安靜了下來,“這裏是醫院。竇組長還在裏麵,你們還想不想讓他好好休息?”


    她一雙明亮的眼睛掃視了眾人一眼:“諸位都是我手下的組長,是我最得力的幹將,若是你們都這麽浮躁,我還能指望誰能幫我找出兇手,為三組的同誌報仇?”


    待看見手下都恢複了平靜,女子才緩緩道:“醫院不方便說話,大家現在先各自安撫一下自己的組員,免得有人得了一星半點消息又胡亂猜測反而心裏不安。一個小時後,老地方開會。羅蒙,你留下。你的組負責的片區離一醫院最近,就在這裏照顧和保護竇組長,同時警戒周圍有否可疑人的出現……如果兇犯的目標不僅僅是殺我們幾個人的話,很可能還會再迴來。”


    “是。”羅蒙迴答,“我會認真觀察的。”


    k市造紙管理局。


    秘書有些惶恐地看著怒氣洶洶的訪客,小心地給自家局長和訪客上了茶,然後盡量縮小存在感,退出去的同時很貼心地帶上了門。


    “我說老耿,你不能再這麽縱容他們了。”訪客對水汽氤氳的碧色茶水視而不見,注意力全在桌子後麵的人身上。


    “你也說了,這迴死的人都是‘獨遊’的人。很明顯是別人找他們的事,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我去找他們也沒有用啊!”


    “看那現場火勢控製的精準程度,放火的多半也是異級紙人。這些紙片之間狗咬狗不要緊,把我們整個k市元原本良好的社會治安又搞得風波四起!不知道的,以為是意外失火,要譴責政府消防監管太薄弱,知道的呢,還以為k市要跟東十區一樣整天混戰了。”訪客簡直是怒不可遏,“我們對紙人的態度已經這樣寬鬆了,還特麽總是給我們找事……這次要不是我說服豐嶽酒店的老板控製員工不要亂說話,不要透露火災慘案可能是紙人之間內訌引起的,你信不信當時在酒店用餐的原人顧客就會一窩蜂的跑到我的局裏來投訴啊。”


    處理紙人和原人糾紛——訪客顯然是來自紙人管理局的。


    對於對方刻意表功的隱晦話語,耿局長會意地笑了笑,從善如流地誇獎:“這還不你經驗老道、處理得當的功勞!事情這樣不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知道目前最重要的就是穩定!老趙啊,獨遊一家獨大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至少你不會為紙人團體之間整天火拚頭疼。而且他們這一區的負責人做事還算有分寸。今天淩晨這起火災,或許還真不是他們的意思,”說到這裏,耿局長斂了笑意,“早上我收到上麵打的招唿。”


    “什麽?”趙局長驚詫了一下,接著精亮的眼珠轉了轉,臉色深沉地思考了一分鍾,才試著問:“是區裏?”


    耿局長淡淡道:“我接到的命令是讓我把這件事情沉下去,隻當是一場意外。至於為什麽這麽做,亦或是跟誰誰有關係……上麵一概諱莫如深。隻是這件事情,我看八成與區裏沒什麽關係,搞不好更上麵的手筆。”


    這話說得頗有點無憑無據,但趙局長偏偏信了:他知道耿局長和東五十七區管理局的高層關係一直打得不錯,平常有□□消息這裏多半也能得到些風聲。這次卻少見的什麽都沒有透露。有時候,什麽都不說,跟說了也差不多了。


    “據說,還有一個活口,還在醫院躺著呢。”趙局長意味深長地提醒。


    耿局長大概忘了這茬,果然皺起眉頭:“這人……你暗中派些人盯著罷。但,先不要做什麽。”


    “果然還要著落在那個金發男身上嗎?”


    大約是已經布置完了接下來的工作,黑爺又迴到了醫院,問了是否有異常情況後,方才略鬆了一口氣,在羅蒙旁邊坐了起來。


    羅蒙其實很佩服這個女人:一個人帶著個孩子,自己的一家小畫廊開得不錯,還管著他們下麵八個組上百號人,多年都沒有出大的差池,著實是不容易。


    黑爺朝他笑了笑,抬起手,三根修長手指捏了捏眉心。這讓羅蒙注意到她清秀的眉宇間藏著的一絲淡淡的疲憊,不由得也升起一絲憐憫。隻是以他的身份,卻也不好表示什麽,隻是刻意放輕了聲音,免得對方聽著煩躁。


    “這人的來曆,我已經打了報告上去問。”黑爺合著眼睛,似乎在蓄精養神,“這人資料上麵蓋得頗嚴,之前我也不甚清楚。原來以為我們這三十六處隻是個中轉站,卻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黑爺沒有繼續說下去,羅蒙便幫著她緩緩分析下去:“如果那個金發男子是兇手的話,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呢?除了竇組長外,其他幾個同誌都是最基層的成員。他們被殺了大家固然都很心痛,但是於組織的正常運轉卻基本無礙。這人要取得上麵的信任,又要這麽一站一站轉移過來,大費周章的最後隻為殺幾個人,我認為不合理。”


    “但如果不是單純殺人的話,那就是在事發時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金發男認為必須殺掉在場所有人——竇組長接人待物向來周到細致,說話也得體,這一場飯局根本是特意為金發男準備的,因此是竇組長或陪同同誌說話惹到對方以至於被殺的可能性非常低。”他說出一個結論,“我們可以猜測是當時發生了什麽意外的事情,導致了這樣的結果。”


    黑爺讚許地看了他一眼:“我的推測也差不多如此。接到消息後不久,我就馬上讓小毛去找酒店老板看能不能找到事發時酒店的監控錄像。隻是——”


    “沒有?”羅蒙聽出這轉折的意思。


    “他們說其他時間的倒都在,唯有那段時間的錄像不翼而飛。”


    “這麽巧?”羅蒙眼中光芒閃動,“是真的被人偷走了——還是酒店老板的推托之詞?”一場火災死掉七個人算是重大安全事件了,就算是管理局不過問,消防安全局總會管在,總而言之絕對是掩蓋不過去的。但隻要到過這現場的,哪能看不出這其中的蹊蹺。可一天時間過去的,這場火災卻還沒有見報。


    事情倒是越來越蹊蹺了。到底是管理局不想這件事情引起社會輿論的不安,還是根本與他們就有關係。


    黑爺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她才談起另外一件事情:“三組這次受了重創,但培養寫手的任務不能中斷。那七個同誌手上還有十一個孩子尚未返迴血庫,我把任務重新分配了一下,你們六組分到一個。另外竇組長手上也有一個孩子,還是個原人。目前他肯定是帶不了,我聽說你那邊找到一個好老師,先交給你本人帶吧。”


    好老師是好老師,問題是他花了一年多的功夫才讓那人勉強同意和兩個孩子見見麵,正式學習還算不上呢。再想想竇富那人的個性,帶出來的孩子性情恐怕……羅蒙頓時覺得壓力甚大,但看見黑爺疲倦的臉上充滿期盼的神情,他一時又說不出拒絕的話,猶豫了一下道:“我盡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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