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青色的百合花啊。”簡墨看著手中的誕生紙,上麵一朵花型的青色玻璃體。


    “為什麽這次是女孩?”簡要笑著問:“少爺不是向來覺得這世道對紙人不公,對其中的女性就更殘忍了,不願意寫出女子來受罪。”


    “那是以前。”簡墨將誕生紙小心的浸入孕生水中,望著它慢慢的向下沉,“現在她有了兩個哥哥了,莫非你們還會看著她吃虧不成?”


    簡要了然:他和萬千誕生的時候,少爺擁有的實力還很不穩固。少爺素來是把自己的造紙當做孩子來看得,自然不會想到寫個嬌柔的女兒出來擔那些即便是對男子來說都是危險重重的任務。他望著如有眼睛一樣遊到化生池中央的誕生紙,確實也有了些期待。不知道少爺眼中乖女兒的形象到底是什麽樣子——雖然看不到上麵的魂晶,簡要卻仿佛能夠感覺一個寧靜的靈魂在那裏。


    簡墨的視界中青色的百合花在誕生紙沉在池底後,慢慢地脫離了紙麵,懸浮在孕生水中,不上不下,仿佛能夠受到那裏是最適合它的位置。接著一波一波微光以青色玻璃體為中心向四周擴散開來,整個化生池的水都開始輕微地震顫,無數粒子被激活,仿佛有無數道極細極細的網在池中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篩過,每一粒粒子都沒有放過,每一粒粒子都被仔細地檢查過,評估過……最後隻有符合要求的被選中,如同無數螢火蟲一般向青色玻璃體吸附過去,逐漸將玻璃體包裹成一個近人形的大繭,仿佛是母親的子宮一樣。


    繭一開始是透明的,簡墨能夠看見裏麵淡淡的微光,但很快光芒越來越盛,他便什麽都看不見了。


    簡要對盯著人繭的簡墨道:“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好,就在旁邊的椅子上休息一下吧。”


    萬千從融生到造生花費了一夜的時間,據說曆史上最高紀錄是五天。好在這段時間的長短和紙人的等級、賦原指數沒有什麽關係,加上這裏又是簡要給簡墨專門修建的獨立的造紙室,簡墨雖然心中有些惦記,最後還是忍不住躺在池邊的躺椅上睡著了。


    與此同時,李家的兩個微字正在各自忙碌。


    李微言將今天從韓廣平播放的視頻裏截下來的幾張清晰的圖片發給了自己的手下:“把這個人給我查出來,他可能和霍文.格蘭,夏爾.亞當有牽扯。”哼,等查到這個少年的下落了,然後把他籠到自己手下,到時候看看他這位眾人矚目的第一家主繼承人是什麽表情。


    李微生則是坐在李銘的辦公室,將自己看到的視頻向自家四叔描述了一次。李銘果然變了臉色,卻還是沒有向他透露任何事情,隻是用一種半警告的眼光看了他一會,然後讓他走了。


    雖然預先想過會有這種結果,李微生依舊感覺十分憋悶,胡亂開著車在路上繞。


    今天他也打過電話給霍文,問起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麽來曆。霍文居然道,這個少年他也開罪不起,讓他別攙和進來,沒什麽好處可撈。


    想到這裏,心中愈發煩悶,突然一個沒留神,感覺自己的車震了一下,似乎與別的車子擦到一起了。


    李微生猛得拍了一下方向盤,怒氣衝衝地打開車門,去看另一台車的司機,卻發現對方似乎受傷了,捂著額頭的手指縫裏淌下了血。李微生這才冷靜了下來,看了看現場,發現是自己的錯,隻得忍了心中的煩躁,開口道歉:“對不起……你的傷怎麽樣,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對方看了看手上的血,苦笑一聲:“才從醫院出來,沒想又要迴去。”


    李微生打量對方兩眼,忽然道:“你是丁之重?”


    醫院裏,頭上包著紗布的丁之重坐在病床上對李微生道:“醫生說隻是皮肉傷,也沒什麽大不了。你也不必太介懷。”


    李微生點點頭:“你先休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


    丁之重笑了:“一點小事,不值惦記。醫生也保險起見才讓我住院觀察一晚,說不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李微生之前和丁之重沒有接觸過,之聽說此人性格堅毅,也頗有本事,今天碰巧遇到倒覺得他人的脾氣也還不錯,是以也多問了一句:“你先說剛剛從醫院出來,是來看病嗎?”


    “不是我。是我一個好朋友,前段時間突然不知道怎的昏迷,醒過來後卻總是說頭疼。來醫院檢查很多次,醫生都說沒有問題。”丁之重說,“最近又病情似乎又嚴重了,前天才又住到醫院來。”


    李微生隨口道:“會不會什麽遺傳方麵隱性疾病呢,又或者受了精神上的刺激。”


    丁之重想了想:“醫生說已經排除是某些隱性病的可能。之於刺激,他第一次昏迷的時候我就在旁邊,吃飯吃得好好的,突然就抱著腦袋慘叫起來,接著就昏了。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在腦袋上紮了一針一樣。”


    李微生心中一動:“腦袋被紮了一針?”他怎麽突然覺得這情形在哪裏見過一樣……那日約翰的樣子似乎和丁之重有些相似。他突然很有很有一種衝動想問一句:那日是否有一位叫做謝首的少年在場。但想到四叔的警告,最後出口的文化卻生生變成了:“吃飯?是餐廳有問題嗎?”


    丁之重否認:“是在總部的餐廳用的餐。當時並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事情,而且我和他吃得同樣的東西,卻一點事情都沒有。”


    李微生手指握了握,敷衍地安慰道:“那可真是不好辦。”


    從醫院出來,李微生給自己的屬下打了電話:“查清楚丁之重昏迷蘇醒後一直頭疼的朋友是誰,昏迷是哪一天,當天出現在那些地方,接觸了什麽人?同時去查一下謝首在此人昏迷的那天的行蹤。”


    掛了電話,李微生看著天上高高的月亮:如果這兩件事情都與謝首有牽扯,也就說明謝首既有可能就是向兩人下黑手的人。隻是這種讓人頭疼甚至昏迷的能力,異級中有的是人可以做到。謝首身為首家紙源的東家,身邊跟幾個保鏢打手又算什麽?為什麽會約翰那麽忌憚?


    算了,先不想這些吧。這次交流賽自從開始似乎就沒有平靜過,雖然安全這一塊不由自己負責,但是看到泛亞聯盟這塊尖端人才損失嚴重,他自己心情好不到哪裏去,尤其其中損失的近半造紙師都是李氏造紙研究所的人。這些人都是李家勢力的重要基石,即便他現在還不是李家家主,也覺得是很心疼。


    第二造紙研究所的獨立化生池中光芒慢慢暗淡熄滅。


    池中人繭慢慢如同濃墨入水般化為無數粒子散開,一個十七八歲女孩慢慢浮了起來,當她的臉浮出水麵的時候,眼皮抽動幾下,方才睜開。


    化生池的水並不深,大概隻有一米五深。初生的紙人沒有淹死在化生池裏的,就像嬰兒不會溺死在羊水裏一樣。女孩向四周張望,一眼就望見了空蕩蕩水池旁躺在椅子上睡覺的人。簡墨大約也是想著醒來第一眼能看見化生池裏的人,所以臉也是對著池子方向的。


    她看了這個人一會兒,緩緩遊到池邊。


    女孩瞅了瞅他的臉一會,伸手去碰碰他垂在椅子邊的手,感覺到幹燥溫暖的觸感,然後又用手指去戳簡墨的臉,看著自己觸摸到對方皮膚的手指,淺琥珀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耳朵動了動,女孩突然向水麵下沉去。


    一個腳步聲走了過來,接著一個明顯充滿著讓人覺得舒服的情緒的男聲響起:“醒了就出來吧。我把衣服放在這裏,你穿好了喊一聲。”


    聽著腳步聲離開了,女孩又浮起來,向那個方向張望了一下,卻什麽都沒有看見。雖然什麽都沒有看見,但是女孩莫名就覺得這個聲音並不讓人討厭,她暫時還不明白是怎麽一迴事,便順從了那個聲音從化生池中爬了起來。


    放在一邊矮凳上的一套女士浴袍和一條大毛巾。女孩穿好浴袍,用大毛巾擦了擦臉和濕漉漉的頭發,開口道:“我好了。”


    這句話一出,仿佛什麽被點亮,女孩突然感覺自己懵懂的腦海一瞬間變得清晰和輕鬆起來,很多東西瞬間就呈現在了她的眼前,就好一間裝滿各種珍寶的地下室,開始黑魆魆的什麽都沒有,然而當第一根火把點亮後,所有的珍寶立刻都呈現了出來,並且灼灼發光。


    這個變化的瞬間女孩的臉上隻是怔忪了片刻,然而下一刻,她的整個人都開始靈動起來了。看了看躺椅上的人,女孩的忍不住走了過去,蹲在他身邊,湊近了瞅他。


    簡要走到在女孩身後,看著她臉上掛著滿滿地好奇和探索,心想,大概每個造紙出生的時候尋找造父都是一種本能。就像他,雖然醒後第一眼看到的是簡東,然而卻直覺清楚自己想要找的人不是他。如果不是簡東說要幫他找到造父,他是絕對不會想要理一個陌生人的。


    女孩這時迴頭看了他一會,伸手碰了碰簡要的手,然後迴頭又繼續盯著簡墨。


    與此同時,簡要腦海裏一個輕柔的聲音在腦海裏驟然響起,帶著一點點少女特有的嬌嗔:“父親要睡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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