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去教書?”簡墨驚訝地看著漁民王大叔,“為什麽?我什麽都不懂啊?”


    “也不是很長時間。不過最近私塾的先生家裏有點事情,要請個臨時先生代課。我見謝郎君每日寫寫畫畫,頗有文才,所以就向大家推薦了。”王大叔拍拍他的肩膀,“不用緊張,隻是教他們認幾個字而已,以謝郎君的才華綽綽有餘。幾個小屁孩,不聽話就揍他們。”


    簡墨默然,他滿肚子的古文倒出來隻怕裝不滿一隻碗,這不是誤人子弟嗎?


    “私塾裏還有提供免費住宿和一日兩餐,每日還有五十文的束脩可拿,謝郎君這樣不用擔心這些俗務了。”王大叔以為他擔心自己的生活問題,趕忙補充道。


    “我不是擔心這個,我是擔心自己——”簡墨的話被打斷了。


    “其實我已經讓你大嬸把郎君的行李收拾好了,一會吃過午飯,郎君就搬過去吧。”王大叔斬釘截鐵地說,“少年郎,做事不要畏首畏尾。叫你去就去,不行也得裝出個行來。”


    “另外,這個給你。”一隻半透明的玉牌遞到簡墨麵前,“按照規矩,來到君陽山的曆練者隻要得到一戶本地居民的認可都可以得到一枚君陽山的手牌。謝郎君來到我家這麽久都不提一句,讓大叔我好生著急,所以趁你離開趕緊交給你。”


    什麽牌?


    簡墨接過玉牌,摸了摸:看上去隻是普通的玉石,上麵以古樸的刀法雕刻著一幅圖,但手法精湛嫻熟,一望便知是君陽山的全景圖。


    “這個是大叔送給我留作紀念用的嗎?”


    “當然不是,曆練者離開君陽山的時候所有的手牌都必須歸還的。這個手牌是給郎君提高聲望用的。聲望越高,郎君獲得的獎勵越高。”


    聲、聲望?難道自己是在刷一款叫做《仙境之城》的網遊,還聲望呢!他每天出海都是在打怪嗎?那大叔是什麽,npc嗎?難道他每天都在刷好感度嗎?


    這個仙境之城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獎勵有些什麽?”簡墨好奇地問,“會送飛劍嗎?”他對賀子歸的飛劍一直都眼饞的很,要是能弄一把帶迴去,那可是再帥沒有了。


    大叔大笑:“若是郎君聲望足夠高的話,飛劍也不是不可能。隻是郎君沒有修仙資質,有飛劍也駕馭不了,隻能拿賞玩。按照以往的習慣,一般會是一些本地的貨品,還有免費的居住時限。我印象裏曆練者獲得的最高獎勵好像是‘長老的承諾’。就是在長老的能力範圍內,隻要不違反道德底線,不損害君陽山利益,向長老提任意一個要求,長老都會為他做到。”


    簡墨目光灼灼地看著手中心的玉牌:可以提一個要求誒。


    王大叔所說的私塾並不在海邊,是在城內。


    這是簡墨第二次進城了,上一次是來當東西,這一次卻是來當教書先生。雖然還是有些忐忑自己是否能夠擔負起這種培養祖國未來花朵的重任,但心頭的興奮感和期待感還是十分強烈的。


    私塾並不大,頭前一間大房做教室,側麵是廚房和雜物間,隔著小庭院的另一邊是書房,最後麵則是幾間宿舍,專給教書先生住的。簡墨將自己的行禮放在床上,推開宿舍的門。外麵還有一個小院。院子裏有一棵桂花樹,還有一架葡萄,葡萄架子下一桌四凳,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可惜這個季節既沒有桂花可以聞,也沒有葡萄可以吃,連葡萄葉子都是枯黃的。但簡墨對於自己這個新住所還是很滿意的,起碼他現在住的地方比原來大了好幾倍,而且他還不用自己動手做飯。


    這時有女聲在庭院中喊:“新來的私塾先生可在了?”


    簡墨聞聲連忙快步走了出去,一見喊話的人卻呆住了:“樓師姐?”


    樓船雪看見他也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了穿著本地居民服飾的簡墨一番,訝異道:“謝首,你怎麽在這裏?我一上島就到處打聽你的下落,你跑哪去了?”


    “說起來丟人。我也不知道這裏的居民是不收鈔票隻收金銀的,又沒有帶任何值錢的東西,隻好托送我來的劍仙找了一戶人家借住,每天幫他出海半日來抵自己的房錢。”簡墨頗為不好意思地說,“行李都換了米麵油鹽,好歹吧能這三個星期混過去。”


    樓船雪用一種奇怪的表情看著他:“你把行李當了換錢?你不知道這裏有一處可以用紙幣兌換金銀的交易所嗎?可以根據自己在仙境之城停留時間的長短兌換一定額度的金銀。”


    什麽?!!


    簡墨瞪眼看著樓船雪。


    樓船雪瞧他那副囧樣,掩嘴大笑,差點腰都直不起來:“我、我真是佩服你。你居然……居然跑到仙境之城來打工,你到底是什麽腦子啊,都不知道問一下的嗎?仙境之城的居留時間這麽短,如果人人都要靠打工來養活自己,什麽時候才有時間玩啊?”她這個小師弟平時看著淡漠孤傲,逼到無可奈何時也總有驚豔的表現,卻往往在別人對他太放心的時候搞出一些讓人懷疑智商的事。


    樓船雪說的貌似也沒有錯,簡墨想。


    可是……正常情況不應該是這樣的嗎:一個現代人到了古代,身無分文,舉目無親,身上隻剩下隨身帶的一些首飾、工具、行李什麽,然後隻好拿去當鋪換錢。哼,不少人還拿著紅彤彤的毛爺爺換了大錢呢!!他這麽做到底有、什、麽、問、題呀————


    靠,穿越小說害人不淺!


    好吧,這個世界沒有小說,更不會有人知道有個世界的人已經把穿越到過去未來異大陸身穿魂穿各種穿後的最佳應對方式都研究得連一條底褲都不剩了。所以當其他人知道貨幣不通用頭一個想法一定是去問有沒有地方兌換貨幣,而他的頭一個想法就是去當、行、李?


    難怪當時賀子歸的表情那麽古怪,他一定在偷偷嘲笑自己的愚蠢!


    “咳咳,說起來,師姐來找我做什麽?”簡墨在徹底反省了一番後決定轉移話題。


    “找你?我是找這裏新來的代課先生——”樓船雪停下了笑,用驚訝地的目光看著他,“不會吧,你就是?”


    簡墨點點頭:“我借住的漁民王大叔推薦我來的,今天剛剛到了。”


    “那你這算什麽,到底是曆練者還是npc啊?”樓船雪問,也是一頭霧水。


    “npc?”簡墨疑惑地重複,“什麽npc?”


    “仙境之城本來就是一處以紙人為npc的仙俠風遊樂城啊,遊客以曆練者的身份進入這裏,通過不斷的完成任務來獲取聲望值。不同等級的聲望值可以獲得不同的獎勵。”樓船雪介紹說,“丁一卓上一次來這裏的時候就帶走了一幅長達十米的手繡十美夜宴圖,是六位繡娘花了一年時間繡成的呢。當時很是轟動了一陣,據說有人出價百萬收購呢。”


    原來真的是遊戲。


    簡墨心底的猜測被印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在心頭彌漫。


    上一世他曾經無數次期盼傳說中全息網遊的出現,希望能夠身臨其境的感受各種充滿想象力的世界格局,也曾經看過許多npc產生本體意識的奇幻小說。但是當這個夢想終於有一天真實的呈現在他麵前的時候,他卻並沒有覺得欣喜若狂。


    王大叔他知道他的生命隻是被創造出來的嗎,他的理想隻是被別人寫出來的嗎?


    賀子歸他知道他的能力都是被創造出來的嗎,他知道自己來迴接送的曆練者,隻是把他當成遊戲中的一個nonyercharacter嗎?


    一切皆虛妄,一切皆幻影。


    可活著的人明明是真的,他們的情緒和思想也是真的——雖然曾經是被人賦予的,曾經隻是紙上的幾百行字。可當他們誕生後,就是真實的了。


    簡墨相信王大叔在打迴一大船魚的時候是真的高興,他也相信王大叔的理想就是與大嬸和孩子們一起開開心心的生活。


    於是,之前的便可以不計較了嗎?


    不是不計較。


    隻是無法計較。


    不能,也不值得。


    簡墨感覺到一種不是很徹徹底底的痛,一種不是很徹徹底底的酸澀。身置其中的人活得逍遙,卻不知道看的人想要落淚。


    有些真相,還不如不知道的好。


    見簡墨隻是望著地麵發呆,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樓船雪不由的時得心中有些忐忑:“謝首,你怎麽了?”


    “沒什麽?”簡墨甩了甩腦袋,自嘲地想,他到底是憂的哪門子的傷,不管怎麽樣,人家在仙境之城過得逍遙自在,就算偶爾接待一些外來遊客,就當是旅遊城市接待旅行團好了。人家旅行團用勞動換仙境之城的貨品,也相當於支付了報酬。仙境之城可能沒有賺頭,但總之不算虧。隻要仙境之城的人自己覺得沒有問題,他簡墨操什麽心。


    至少比起葉青來說,他們要幸福得多,他暗歎一口氣。


    “樓師姐找我也是任務嗎?”簡墨想通了這一點,心態慢慢平衡了一點。


    樓船雪不似他穿著深衣,還是正常的休閑打扮。隻是不知道怎麽著,他心裏總覺得樓船雪哪裏有些不對勁——難道是因為他們兩人穿衣風格對比太強烈了?


    “是啊,任務公告欄上說的是給私塾新來的代課先生送過年的年貨。我看著不遠,就順路來了。喏,這是給你的。”樓船雪遞給他一隻盒子。


    打開一看,卻是一掛臘腸,一條臘魚,一刀臘肉。這算是葷腥了,在古代算是貴重的東西了吧,簡墨心想,問道:“是誰送的呢?”


    “好像是城主派發的。”樓船雪笑著打趣,“看來這裏還挺重視文化教育的,你一個新上任的夫子居然還有人記著。對了,我在城中心的留言板留了言,學生會成員如果願意,可以每天下午四點在鬆鶴樓見麵交換情報。丁一卓本來家裏有事晚出發了一周,昨天也到了。這樣一來四十二個人都齊了。今天,你來不來一下?”


    簡墨也很想知道仙境之城還有什麽特別之處是他不清楚了,憑他一個人恐怕是無法走遍君陽七島的,於是很幹脆地點點頭。


    “也是該碰一下頭了。”樓船雪神色轉向凝重,“謝首,你昨天也感覺到了吧?”


    “什麽感覺到了?”簡墨莫名其妙地問。


    樓船雪蹙眉不解道:“你沒感覺到?不可能吧,城中心的留言板都寫爆了,都是關於昨天下午三點左右時那股突出如來的感覺,讓人心裏惶惶的感覺。昨天在鬆鶴樓碰頭的時候大家都在討論呢:那種感覺到底哪裏來的?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如果說是危機來前的第六感的話,難道還有能讓所有原人都察覺到的第六感——這也太奇怪了吧?謝首,你真的沒感覺到嗎?”


    他終於知道樓船雪哪裏不對了:樓船雪身邊,他居然沒有看到任何光點。


    瞪了樓船雪良久,簡墨猛地閉上眼睛。


    不光是樓船雪,他視界中的“星海”,也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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