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雙手持杖,橫推而出,立時引動八方來勢,氣流爆散,狂怒的氣勁猛烈沸騰,直衝向前。


    道信和智慧一左一右,也同時出掌。


    道信的達摩手推出,不帶任何花哨,平平無奇,更沒有半點勁起狂風,可是他周遭的浪花水流,卻突兀的平靜下來。


    一股莫大的力量傾覆而下,將一切抑製。


    智慧的心佛掌則與之截然相反,一掌既出,便有大江大河般的掌力洶湧蕩出。


    一如長堤崩潰,一瀉千裏,浩浩蕩蕩,一發不可收拾。


    三股無鑄的氣勁掌力,淩空飛出,擊打在那十數丈高的巨浪上。


    巨浪立時破碎成無數份,化為漫天水珠,簌簌而落,已然沒有半點威脅。


    又餘勢不絕,在湖麵上劃三道水徑,襲向顧遙。


    顧遙目不斜視,足下輕輕一點。


    一道裂痕自他腳下綻放,繼而產生連鎖反應……


    啪啪啪啪啪……


    整艘小船出現一道道蛛網一般的裂痕,遍布全身,最後,在一聲轟鳴徹響之中散碎成無數片。


    浪濤席卷,顧遙袖袍一掃,浪花翻騰而起,裹挾著那被震碎的千百份碎片。


    似暴雨梨花,漫天攢射出去。


    碎片穿雲破空,很快將三股來勢洶洶的氣勁戳的千瘡百孔,朝四大聖僧罩落下去。


    四大聖僧齊聲一喝,各展其能,出掌拍擊,禪杖碎之,身影也隨之晃動,分立到顧遙四方。


    冥冥中的氣機自身體蔓延而出,於虛空中相合,欲合而為一,結成陣勢。


    而這時,顧遙也動了,身軀一震,森寒淩厲的氣勁破體而出,於刹那間充斥虛空之中。


    四大聖僧圓融無瑕的氣機被此幹擾,突兀的一滯。


    趁此間隙,顧遙風馳電掣,匹練一般突襲至較弱智慧身前。


    並指如劍,點掠急刺。


    此招沒有任何後招,追求的,唯有一個快字,但這個字做到極限,亦是叫人無法閃躲。


    而智慧眼下的情況就是如此。


    鋒銳迫人的氣機直襲而來,以他此時的修為,肌膚亦猶如針刺一般。


    這是身體對他發出的警告,他不敢怠慢。


    雙掌閉合,一串佛珠纏繞其間,顆顆粒粒,頓放無限光明,轟然炸開。


    以心佛掌為引,這每一粒佛珠都被其灌注無上真氣,盡數朝顧遙激射而去。


    劍指與佛珠立時相撞。


    “啪!啪!啪……”


    片刻間,佛珠便承受不住劍指之力,有節奏的一顆顆爆碎開來。


    然而就是這片刻,已足夠讓其他三大聖僧反應過來,踏步欺身,攜洶湧攻勢而來。


    感受到致命的威脅,這讓顧遙不得不放棄重傷、甚至殺死智慧的機會。


    因為這三大聖僧不是那晚的邊不負三人,他若敢這麽做,自己亦也會付出同等慘烈的代價。


    一手化陰,一手轉陽,顧遙身形飛旋,懷抱陰陽,一股陰陽交融,妙至巔峰的氣勁從他掌間擴散而出。


    下一刻,帝心的大圓滿法法、嘉祥的枯禪玄功、道信的達摩手盡皆轟襲而至。


    氣勁交匯,卻沒有發出激烈的轟鳴,而是被這股一陰一陽,渾然天成的力量,消彌一空。


    三大聖僧無功而返,而顧遙也失算了。


    他本想用乾坤大挪移將三人真氣盡數吸納,收為己用,在轉移給智慧。


    卻不料四大聖僧早就在當年追殺石之軒時,吃過他不死印法的虧。


    這數十年來,精修內功,早就將內力修煉到收攝如一,至純至深的地步。


    最後,也隻拚了個平分秋色,將三人的真氣化去。


    更確切的說,還是顧遙吃了點小虧,失去了一直要搶占的先機。


    四大聖僧同時口宣佛號,氣機溢出相合,精氣神亦是交融,形成一個圓滿無瑕的整體。


    他們的佛陣,完成了。


    在此佛陣之下,四人口宣佛號,身影似乎無限拔高,化成一尊鎮壓一切邪祟妖魔的威怒明王,橫壓而下。


    顧遙明知這精神上的幻象,但還是不由的被其觸動,氣機不由得有了一絲滯遲。


    就在此刻,四大聖僧把握時機,齊齊出手。


    嘉祥使出了他的另一成名絕技,一指頭禪。


    枯瘦的右手抬起,平鋪直出,食指、中指到小指逐一收攏,拇指外彎,前推,按下。


    明明每一個動作都“慢”的清晰可見,而實際上,卻是快到了極致。


    帝心的大圓滿杖法以“隨處作主,立處皆真”為要。


    甫一出手,立時展現重重杖影,交織成網,無孔不入,水銀瀉地似的侵襲顧遙周身要害。


    嘉祥、帝心兩人主攻,道信、智慧則是側麵唿應,一人一掌,排山倒海的掌力,將兩人攻擊的縫隙全數封死。


    四人精氣神相互貫通,攻勢渾然無瑕,威力更是層層拔高,化作絕世一擊。


    岸上觀戰之人,隻覺耳畔似傳來一聲炸響,振聾發聵。


    如佛陀雷音、似明王震怒,天威凜凜,讓人心底裏產生無邊的畏懼。


    顧遙身處四大聖僧的包圍之中,所承受的壓力,更是千百倍於湖岸的武者。


    周遭各處,前後左右、天上地下已盡數遭到封鎖,洶湧滾蕩的氣勁橫壓而來,全無退路,似是隻有硬拚一途。


    而事實上,顧遙早在交戰之初,便考慮過要如何應對四大聖僧的佛陣。


    這也是他會選擇決戰於太湖之上的原因。


    四大聖僧這一擊,若是在陸地上,那的確是閃無可閃,避無可避的一招。


    隻可惜,他們現在身處湖中,湖水也不似地麵那般堅硬,無法遁入。


    四大聖僧招式圓融,無所不至,自然防著顧遙從水下遁走,隻可惜,不曾熟悉水戰的他們,還是露了破綻。


    也不應該說是破綻,用攻勢較為薄弱之處更為確切。


    顧遙身形一轉,有如陀螺一般,掀起淩厲旋風,破開重重氣勁,鑽入水下。


    “轟隆!”


    下一刻,招式攻至,立時掀起十幾丈高的水柱浪花,奔騰肆虐,大片大片的朝四麵擴散。


    隻可惜聲勢再浩大,也改變不了顧遙從這一擊中,脫身而走的事實。


    而隨著漫天水花落下,非但是顧遙,連四大聖僧亦是消失不見。


    卻見湖底之下,暗流洶湧,浪濤水柱,噴湧相撞,此戰的戰場,顯然已轉移到了太湖湖底。


    武者的破空掌力,隨著空間,威力遞遠遞減,就算到達三大宗師這種級數,二十丈之外,掌力至少折損八成。


    因此,顧遙若是藏身於湖底之中,伺機而動,這四大聖僧於湖上,就算有功力再增進一倍,也傷不到他。


    索性果斷的追至湖底,於湖底之中,展開交鋒。


    這也正是顧遙真正準備的交戰之所。


    他於水中參悟和氏璧半月,這份經曆,讓他的水戰之能邁入世間頂尖之流。


    而湖底的水流水壓,也與陸地、空中截然不同,這讓雙方發揮出來的實力,不約而同的遭受製約。


    相較而言,四大聖僧受到限製又更大一些,這讓顧遙與他們四人的實力,勉強達到勢均力敵的程度。


    啪啪啪啪啪啪……


    浪濤卷勁,湖水激蕩,又伴隨著雙方交戰產生的滾滾奔雷之聲,無數水柱衝天而起,巨大的迴響蔓延四方。


    予人一種海中巨獸咆哮,末日天災來臨般的奇幻之感,震撼心靈。


    岸上數以百計的武者盡數色變,無不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原來武功練到極處,竟有這般改天換地之威!”


    “可笑苦練武功數十載,在真正的高手麵前,仍是不堪一擊!”


    “顧遙以一人之力, 匹敵四大聖僧,他的功夫,或可稱得上天下第一?”


    武者們神情各異,有自嘲、有惶恐、有羨慕、有歎息……不一而是。


    而戰場從湖麵到水下,更是讓絕大多數武者捶胸痛唿,哀婉歎息,不能親眼見證這名垂史冊的一戰。


    這些人之中,也唯有少數幾人,可以憑借顧遙五人身上流轉的氣機,感知到他們交戰的盛況。


    湖底之中,五道明滅不定的身影急速遊動,無數暗流在他們周身浮現,又轟然碰撞在一起,伴隨著一道道響徹不絕的轟鳴聲,激射出一道道衝天而起的水幕。


    顧遙的每招每式皆是掣如電光,罷如雷霆,迅疾至極,擊的湖底暗流洶湧,不斷塌陷碰撞。


    可仍是比不上四大聖僧的合擊之力,四人的攻勢,宛若一道道水牆,從四麵八方碾壓過來,給予他泰山壓頂般的壓力。


    不過這正合顧遙之意,他也正是要借助這股壓力,催生出更加絢爛的武道之花。


    戰鬥持續進行,許許多多之前修行過的絕學流轉於心,顧遙信手拈來,並隨心所欲施展而出。


    打著打著,他索性閉上了雙眼,將身體交給靈覺和本能,挖掘出身體中的每一份潛能,做出最好的應對。


    自己則恍恍惚惚,似乎迴到了之前在水中參悟和氏璧感覺,將和氏璧給予他的精神感悟再一次激發出來。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以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剛,順勢而為,因勢利導……


    是呀,自己身處於太湖之中,被重重湖水包圍,但這水流不該成為我的阻力,而是該變成我的力量才是。


    福至心靈,顧遙順著感覺,手掌自水中纏綿婉轉,輕柔的拍出一掌。


    這一掌初時無聲無息,好似散於湖水之中,而在片刻後,鼓蕩沸騰,牽引起湖中某種密不可測的磅礴之力。


    如天威、如煉獄、如洪流、如火山,周遭水域,無不被其引領,激蕩出重重水波暗流,洶湧咆哮,橫壓而出。


    四大聖僧赫然色變,隻覺一股沛然難擋,莫之能禦力量自前方傳來。


    他們四人先前發出的重重氣勁,摧枯拉朽般告破,最後轟擊在他們胸膛上。


    “砰——!”


    幾乎是同一時間,四人倒飛而出,身不由己的朝上拔升,彈指間衝破湖麵。


    而湖岸群雄看著四大聖僧率先出現,不由的猜測:


    “難道是四大聖僧贏了,顧遙葬身湖底?”


    片刻後,顧遙身形隨之上揚,衝出湖麵,這才否定了剛才的想法。


    “不過,到底是誰贏了?”


    雙方分立站定,顧遙悠悠開口道:“四位老和尚,你們認輸嗎?”


    “施主剛才小勝一招,若按常理,確實是我們敗了,不過,我們此戰,是為了芸芸眾生,所以,厚顏……”


    嘉祥話說一半,便被顧遙不耐打斷:


    “好,既然你們不認輸,那便由我,給予你們一次徹徹底底的慘痛失敗。”


    聲音蕩漾天際,他腳下也隨之一踩,氣機引動,湖麵立刻升起萬頃波濤,一重重的朝天卷去,亦將顧遙的身形不斷拔高,踏浪而立,宛若水中之神。


    顧遙立身半空,腳下一條條浪濤如龍騰飛空,似被賦予了某種靈性,張牙舞爪,咆哮怒吼。


    繼而,周遭二、三十丈內的湖水,被某種力量引動,升騰、舞動,匯聚其中。


    一股莫而能禦的天地浩蕩之威,蕩漾其間,招式未出,便已讓人心神顫栗,無法言語。


    一切的語言,描繪,在這驚天動地的偉力麵前,亦是顯得蒼白無力。


    嘉祥麵容愁苦,此時的他,已真正確定,顧遙的武功,在此戰之中,又作突破。


    一聲佛號宣出,卻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這芸芸眾生。


    緊接著,三聲佛號又從他身後響起,他們四人精神相連,心意相通,已然有了搏命之念。


    一聲聲梵音唱響,震顫虛空,仿佛間,岸上群雄似看到一尊金佛顯現,仰天怒吼。


    而顧遙踏浪而行,攜滔天大勢,無窮水浪,遮天蔽日般壓下。


    就這兩股驚天動地的力量碰撞之際,倏地,又有兩個一黃一白的身影從岸邊急掠而出。


    黃影踏浪而行,所過之處,腳下水麵,均是形成了一塊塊玄冰。


    白影的身法,卻是比黃影更加迅速、飄渺,明滅不定,時隱時現。


    此時岸邊,諸多群豪也為這突然出現的兩人驚詫,驚唿出聲:


    “這是什麽人?”


    也有眼尖的絕頂高手,瞧出了這兩人的來曆。


    宇文傷!


    石之軒!


    顧遙初到此界,便取下了宇文化及的人頭,與宇文閥結下深仇大恨。


    眼看顧遙武功越來越高,名聲越來越響,身為宇文閥的閥主——宇文傷,怎麽會不想除掉他。


    此刻,就是良機!


    至於石之軒,顧遙看了不死印法,屬實犯了他心中的大忌。


    再加上顧遙強勢崛起,是石之軒一統魔門,實現心中野望的絆腳石,自然也要找機會除之。


    因此,兩人不約而同,在這最關鍵的時刻,同時出手。


    身影追光逐電,瞬息而至,一人出掌,一人發印,落向顧遙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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