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靈遊族靈主與黎國使者進行了一次密談,談話的內容無人知曉,但出人意料的是,雙方不歡而散。


    爾後不出一日,靈主竟轟轟烈烈地應了啟國。


    這一石激起千層浪,眾所周知,一直以來靈遊族幾乎算是黎國的附屬,隻是沒有過明路而已,卻不料世事無常,靈遊族竟舍黎投啟,各國不解,免不了都想要探究個中緣由。


    便在此時,啟國太子英雄救美使了美男計的流言不脛而走,一個是遠近聞名的美男子,一個是豆蔻年華的深閨少女,轉眼間啟國太子與靈遊族靈女之間的風流韻事便被傳得沸沸揚揚,有鼻子有眼,任誰聽了都不禁嘖歎,原是靈女難過美男關!


    不管這流言是否被添了油加了醋,啟國將得靈遊族靈女的事實已是板上釘釘,對於啟國來說,無異於如虎添翼,而黎國失了這一大助力,能不能坐穩天下霸主之位便成了未知,這天下局勢又不知將要如何翻覆了。


    各國間頓時暗潮湧動,關係都變得微妙起來,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不過大多小國還是選擇按兵不動坐觀虎鬥,卻也有按捺不住的,有原本左右搖擺的小國迫不及待轉了風向,更有已與啟國結盟的竟壯起膽子挑釁起了黎國。


    這些蹦躂的小魚小蝦,在龐然大物黎國麵前自然討不著好,但小鬼難纏,黎國兵來將擋看上去還是頗為耗費了一番精力。


    而與此同時,啟國已另派了使者,點兵點將,不動聲色地領著一支數量龐大的隊伍迅速往靈遊族而來。


    早在靈主許結朱陳的前一日,薑燕燕及薑桔梗便互換了身份,不僅互換了住處,連衣飾物件都做到滴水不漏。薑知風被安排采買籌備嫁妝,浮夢也被調去協助他,為防萬一,靈主更是讓她們都盡量不出閨閣。


    薑桔梗平日裏本就喜靜,如今待嫁閨中,自然能做到閉門不出,並認認真真地學著靈女禮儀常識,力求逼真。


    倒是薑燕燕愛熱鬧的性子沒改,又有些謀劃細節要與靈主商議,時不時還是會出院落,不過她每次都戴著帷帽。


    啟國來迎親的使團浩浩蕩蕩,雖大多駐紮在族外,但仍有不少會出入靈遊殿,她一個未出閣的閨中女子這般裝扮倒也合情合理,她與薑桔梗身量相近,又著其衣飾,連身邊近親都免不了看混,旁人更是無從察覺。


    靈主本覺薑燕燕這般不妥,但念及她隻能秘嫁黎國,自己無法為她準備嫁妝,親手縫製嫁衣更是不能,去黎國的一路還不知要吃多少苦,不免愧疚心酸,便也就睜一眼閉一眼隨她去了。


    啟國派來的迎親特使,一個是王後身邊的教習女官,深得王後信任,負責教導靈女啟國風俗禮儀;另一個則是啟國赫赫有名的上將軍慕青,是為王君的左膀右臂,負責確保靈女安危,啟國對於這門親事的重視不言而喻。


    而他們帶來的聘禮,則將靈遊殿外的門庭圍了個水泄不通,其中更有一顆螢靈璧,白日裏看上去瑩潤無瑕,放在暗處則如星星螢火,握在手心裏更是溫潤暖心,相傳為啟國傳世之寶,曆任王後冊封大典時都綴其於鳳冠之上,代代相傳。


    如此厚禮,可謂給足了靈遊族麵子,靈主自然不能不識抬舉,隻好順勢同意了來使盡快迎靈女迴啟國的要求,不過啟國也承諾會遵循習禮,等靈女及笄並繼承靈力後再正式完婚,在那之前,他們還是會以太子妃之儀將靈女尊為上賓。


    隻是來使怕夜長夢多,原打算逗留十日,突然臨時縮減至三日,靈主有些措手不及,本想以嫁妝來不及準備作借口,可啟國不但預備留下上將軍副將慢慢運迴嫁妝,竟連嫁衣都準備好了,顯然有備而來,靈主無可奈何,隻得加快了準備速度。


    同樣始料未及的還有薑燕燕,啟國雖如她所料,未待靈女及笄便要帶其入啟,使得族人們有充足的時間遷離,但留給她自己的卻也僅剩這短短三日了,著實太過倉促,令她心焦的是,不知黎國是否來得及按原計劃應對!


    當夜,她以助靈主準備靈女嫁妝為由,與靈主徹夜籌謀。她們恐隔牆有耳,安全起見也不敢用結界,隻得嘴上說著女紅之事,實則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上以文字交流。


    上將軍副將,監視。


    薑燕燕率先寫道,靈主看了,認可地點了點頭,也寫了起來。


    黎未至,何如?


    薑燕燕皺了皺眉,思索片刻,寫道:趁亂而走。


    靈主搖頭,抹掉這四個字,在旁邊寫了個“等”字。


    薑燕燕卻不認同,飛快寫道:壞遷移之計。


    靈主沉吟片刻,寫道:遷移可緩,安危要緊。


    “不可!”


    薑燕燕急得脫口而出,將靈主驚了一跳。對上靈主疑惑的眼神,她噎了一下才連忙接著道:“這款式有些老式,不襯阿姐。”


    一邊在桌上寫道:不可為了我,迫族人為魚肉。


    她看了看靈主的神色,又接著寫道:奈何不了我。


    靈主眉頭緊皺,開始寫“知風”,還沒寫完,薑燕燕便迅速用衣袖將它們擦了去,並寫道:勿動,信黎。


    靈主盯著薑燕燕看了半晌,神色變了幾變,終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握住了她的手,薑燕燕將另一隻手覆了上去,對著靈主用力地點點頭。


    她見靈主神色鬆動,連忙抽手繼續寫道:勿隻顧眼下,求來日方長。


    靈主頓了頓,取出手帕,慢慢地擦去了桌上的字,默然頷首。


    薑燕燕總算舒了口氣,看了看天色,起身道:“夜深了,阿娘,我先迴去了,明日再來。”


    靈主為她戴好帷帽,囑咐道:“外麵風大,小心。”


    說到“小心”二字,著意捏了捏她的手,薑燕燕意會,一反常態,鄭重地應了下來。


    然而,雖在勸靈主時信誓旦旦,薑燕燕心裏卻並不十分篤信黎國,畢竟前世慘死過一迴,她不敢再依賴旁人。


    迴房後她取出地圖,細細探究了一番,若屆時黎國當真沒有趕上帶她走,她要選一條後路,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靈遊殿後山思故峰臨崖背水,乃一天塹,看上去倒是合適,但紙上得來終是淺,躬親探行才更穩妥。


    次日天蒙蒙亮,薑燕燕便讓浮夢假扮自己呆在她的閨房內,她則易容成浮夢的樣子,偷摸著上了思故峰,想要實地探查一番。


    山路難行,她好容易深一腳淺一腳快要到峰頂了,突然狂風驟起鳥驚飛,薑燕燕立刻警覺起來,隻是還不待她躲進一旁的灌木叢,一個龐然大物已經飛撲過來!


    薑燕燕根本來不及看清是什麽,下意識尖叫起來,便見眼前又晃過一個黑影,隨即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往後瞬移了數十丈。


    她嚇得緊緊閉起了眼睛,直到雙腳落地,一股血腥味傳來,她才睜開眼來,發現自己身前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後背上有三道猙獰傷口,深可見骨。


    而越過身影往前定睛一看,原來那大物竟是頭靈獸,形似青豹!此刻正呲嘴獠牙地盯著他們,如同盯著獵物一般。


    薑燕燕不知為何,躲在那高大身影背後連恐懼都減了幾分,隻是眼下她這救命恩人看上去卻是傷得不輕。


    “多謝恩公,你的傷……”


    她忍不住說道,聲音有些發抖,然而話未說完便聽到一聲哨響,那恩公迴頭看了她一眼,隨即一聲不吭地往樹林裏飛掠而去,轉眼已不見蹤影。


    他戴著麵具,將臉遮了個嚴實,完全看不出長相,但這麵具卻讓薑燕燕吃了一驚。


    竟是黎國王君專屬暗衛軍“暗黎”的麵具!


    前世赤夜辰曾利誘暗黎相助,卻不料暗黎首領實則是太子的人,差點功敗垂成,在他扳倒太子後更是險遭暗黎首領暗殺,當時還是薑燕燕舍命救下了他。


    而後首領被擒,被赤夜辰處以極刑,將那麵具焊在其臉上,連同首級一起被砍了下來。為此,薑燕燕連做了好一陣的噩夢,迴迴都被這麵具驚醒,因而印象尤為深刻。


    卻不料造化弄人,今生竟被暗黎所救,她不禁有些唏噓,隻是眼下顯然並非追憶的好時候,黎國暗黎出現在這裏,讓她多少鬆了口氣,但這卻絕不能讓啟國人知曉!


    方才那聲哨響過後,麵前的青豹雖仍哼哼哧哧,卻不再呈攻擊之勢了,也沒有再向她逼近,想來吹哨的就是這青豹的主人,能以這等級別的靈獸做坐騎,又與暗黎不是一路,在如今的靈遊族地界,怕是隻有啟國上將軍慕青了!


    時不我待,薑燕燕心念急轉,該要如何解釋自己是如何獲救的,卻又不暴露方才那位暗黎?


    須臾間已能聽到腳步聲,情急之下她兩眼一閉,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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