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浩領了一人去勤政閣拜見天子,此人正是那日楓親臨浩家門時,他對楓所說的謀士。


    楓不動聲色的審視著眼前之人,他年紀與浩相仿,相貌俊美,眉宇間有一股習武之人自有的英氣,憑借這點,就讓楓對他心生幾許好感。


    那男子對楓行了君臣之禮,依言坐在楓的對麵,麵對楓審視他的目光,哪怕麵對的是當今的天子,他卻毫無畏懼之色,嘴角勾出一抹不達眼底的笑意。


    他抬眼正麵迎上了楓的打量,倒似麵對的不是君王,而是一個相識許久的知己好友一般。


    便是浩,楓一直視他如兄長,但是在相處時,浩依然謹遵君臣之禮,絲毫不敢逾越半步。


    如今看著眼前這人,楓心中生出一絲好奇之心。


    “不知先生如何稱唿?”楓之前聽浩說過與此人相識的過程。當時浩在酒肆與友相聚,隔壁一桌官家惡少仗勢欺人,浩原本準備出手教訓一下那夥人,沒想到此人卻先他一步動了手。


    後來浩邀他同桌而飲,言談之下,發覺他對當朝朝政頗有見解。竟是個文武雙全之人。因浩惦記楓一直令自己搜羅可用之才,便有了將此人引薦給楓的想法。


    “迴陛下,閑人商天賜。”對麵之人說罷自己的名字,兩隻晶亮的眸子卻仔細觀察起對麵天子的反應,見他聽到自己名字時神色並無異樣,嘴角方劃出一個似有若無的笑容。


    其實楓早已經聽浩說過此人的名字,隻是出於禮賢下士的考慮,便又親自垂問顯得鄭重些。


    “朕聽浩說過與先生相識的過程,朕看先生,體格非凡,莫非也曾習武?”


    “是,陛下慧眼,在下自少時便開始習武,隻是資質有限,習武僅是為了強身健體罷了。”


    說到這,天賜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交給王萬石,王萬石忙呈獻給楓。


    “在下偶然得了這本五禽戲,據說是東漢神醫華佗所創。據傳華佗的徒弟吳普因長年習練此法而達到百歲高齡。如今獻給陛下,陛下若得在閑暇之時依圖練習,必能強健體魄。”


    楓從王萬石手中接過那圖冊翻看起來,圖冊中的紙張已是微微泛黃,裏麵根據虎熊鹿猿鳥幾種獸類的動作,用人的動作表現了出來,所畫圖形栩栩如生,便是沒有武學根基之人,也可以很容易的模仿出來。


    “今日第一次見麵,先生便送了朕如此厚禮,朕卻不知該迴報先生些什麽。”楓將圖冊合上,依然交迴給王萬石,話雖然說得客氣,但是臉上卻沒有顯現出太多驚喜的表情,他自幼在避風山莊,也是跟隨浩一起習武,所以身體方麵,倒是強壯的很。


    天賜看他神色,知他不屑於此物,便淡淡一笑道:“倒是在下獻醜了,想陛下這萬樂宮裏何物沒有?怎用得在下班門弄斧。”


    楓怕傷了他的好意,忙道:“先生呈獻此物,可見是關心朕的身體,先生一片赤誠之心,朕豈可辜負,隻是相對於這些,朕更為急迫的,卻是想知道先生對於目前的政局,有何見解。”


    天賜見他開門見山,倒是免得自己大費口舌才得進入主題,眼風朝著殿裏的眾人掃視了一下。


    楓知他意思,忙令眾人都出去了。殿裏獨留了浩與王萬石在身旁。


    天賜又朝著王萬石看了一眼,卻不開口。


    楓便道:“此間都是朕可信之人,但講無妨。”


    天賜聽他如此說了,方坐直了身體,正色道:“試看如今之天下,恐怕隻有這王宮裏,還算是陛下的天下。外麵誰人不知,左相溫嶠,才真真是這天龍國的幕後國君。”


    王萬石聞言一驚,忙嗬斥道:“大膽,陛下麵前你如何敢口吐狂言,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


    天賜聞言卻絲毫不為之所動,他看也不看王萬石一眼,隻是盯著楓的眼睛正色道:“在下唐突了,卻不知陛下原本是想聽些歌舞升平,德佑天下的頌詞而已。”


    楓開始沒有立刻阻止王萬石,便是想看他被王萬石嗬斥後的反應,見他處變不驚,神色如常,便覺得他膽量著實過人。


    楓滿意的一點頭,伸手給了王萬石一個阻止他繼續說的手勢。


    口中道:“萬石對朕忠心耿耿,所以一時情緒激動,先生不必介意,隻管繼續說便是,朕許你暢所欲言。”


    天賜聽他如此說了,方又接著說道:“是,陛下。其實要說左相大人,確也是一大功臣,想當年,諸國紛亂多年,丞相提出以戰止戰,如今再放眼望去,諸國臣服,倒是比十多年前戰亂不斷要太平了許多。隻是功高蓋主,恕臣直言,他必是想到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卻拱手讓給毫無建樹的陛下,實在是心有不甘。”


    “你說的這些朕都知道,隻是現在朝堂之上,都是左相大人的黨羽,朕如何才能轉敗為勝?”楓更關心他是否有解決方法。


    “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將這政權奪迴來。”天賜欲言又止,話說一半,隻想引他好奇。


    楓聞言心中一顫,剛才聽他所言,對於目前的形勢自是非常了解,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說有可能,便忙俯身上去,誠懇道:“先生直言無妨,朕洗耳恭聽。”


    天賜嘴角浮上一抹笑容,他道:“自古以來,不患寡而患不均,再堅固的聯盟,從外部攻破,遠遠不如從內部讓他自行瓦解。”


    楓認可他此言,點了點頭,意思讓他繼續說下去。


    天賜又道:“左相大人的聯盟,之所以穩固,那是因為這麽多年,他一直在吃肉,整個聯盟裏的人都借他的光喝了肉湯。但是,如果換過來,讓別人吃一下肉,換成左相大人喝湯,恐怕以前一直喝湯的人突然發現自己做了多年的傻子而不知,而一直吃慣了肉的左相大人,怕是也不甘於換自己喝湯吧?”


    楓聞言眼中一亮,他一拍大腿道:“離間計,果然是好計。”


    不過他轉眼神色又黯淡了下來,忙向天賜急切的問道:“隻是該如何實施?從何下手?”


    天賜從麵前的案幾上拿過茶杯抿了一口,不慌不忙道:“右相大人雖然與左相大人在官位上不分上下,但是這麽多年,一直被他壓製,想是不服氣已久了吧。日後陛下隻管撿那些肥差分給右相大人,苦差卻分給左相大人的人,便是左相大人心裏十萬個不樂意,也不好當麵詆毀右相大人的人。退一萬步說,真若是連這點情麵都不給了,當麵去爭了,除非那右相大人是麵做的,不然有個兩三次,兩人之間也必會起衝突。”


    “先生所言果真是妙計。”楓由衷的讚歎道。


    “陛下,時候不早,在下先告退了,若有需要,陛下隻管喚在下進宮便是,浩總領知道在哪能找到在下。”天賜突然站起身告別。


    楓忙站起身挽留道:“先生為朕出謀劃策,朕卻不知如何迴報,不知先生有何索求?隻要是朕力所能及,必然不會吝嗇。”


    天賜聞言喉頭一動,眼中光彩瞬間閃現頓時又恢複尋常,他淡然道:“在下雖然不濟,但是錢財之物倒是富足。”


    楓又道:“若是朕以大司馬之職留先生在朝堂如何?”


    便是一直麵無表情的浩聞言也是一驚,這大司馬已是兵馬大元帥之職,他擔心楓求賢若渴,還未搞清此人的底細便委以重任,實不是一件好事。


    天賜聽到大司馬三字,麵上神色波瀾不驚,他笑道:“在下道聽途說,隻聞朝中大司馬一職空缺多年,與其說是空缺,其實一直以來,都是左相兼著這個職務,如今陛下羽翼未豐,便是許了在下這個官職,隻怕左相大人也不會輕易答應,反而會打草驚蛇。等到在下輔佐陛下肅清了朝堂,在下自有所求。”


    說罷,他再次告辭,這次楓卻沒有挽留他,卻令王萬石送他出宮。


    二人走後,楓複又坐下,他沉思了片許,複又衝著浩道:“此人雖是年輕,心思卻頗為縝密,剛才朕以高官厚祿試他,他竟是絲毫不為之所動。”


    浩微微頷首道:“臣也是後來打聽才知,他便是都城甚為有名的如意樓的老板,聽人說他生意做得很大,資金雄厚,有人甚至說他富可敵國,卻不知是真是假。”


    楓釋然道:“怪不得他一臉的傲氣,自言對於錢財之物並不看重。”


    “陛下,隻是屬下認為,今日不過是初見,您以大司馬之職許他,是否有些……”浩是想說輕率,但對方究竟是君王,這話卻不方便說出口。


    楓微微一笑道:“朕隻是試他對於目前朝堂上的局勢究竟了解多少,沒想到他果真不是道聽途說的那種程度。”


    “隻是若他立時謝恩,陛下您金口玉言,卻怎好收迴這話?”


    “就如同他所說,便是朕許了,左相大人也必然不會答應,這些要職,豈是朕目前能做的了主的?”楓一臉苦澀的自嘲。


    不過轉眼想到自己如今遇得此人,收迴政權之事竟是大有希望,他的眼神中忍不住又閃爍出一絲興奮。


    天賜跟在王萬石的身後,出了勤政閣朝著宮門走去。


    他不時的朝四周張望,希望能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隻是這勤政閣與後宮的各個殿閣之間,有高大的圍牆做了阻隔,想要見到後宮裏的女人,卻也不那麽容易。


    “縈素,你知不知道?自始至終,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你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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