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娘在縈素前麵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想是要帶她出去。她跟在窈娘身後朝著門口走了兩步,心中一句話到底是沒有忍住,便又站住身子迴頭看向夏尚宮。


    “尚宮娘娘,剛才那位鄒小姐,寧死都不想出宮,雖說這次是救下了,但真要送出宮去,隻怕她還會再尋短見。剛才見尚宮娘娘對小女頗為關照,想必尚宮您也非無情之人,能通融的話何不通融一下?便是鄒小姐得不到聖上的眷顧,但小女想這皇宮之大,又怎會獨少一個女子容身之所。”


    剛才鄒小姐在外麵時,曾經當眾表明自己是完璧之身,夏尚宮也沒有否認。縈素心中實在不解為何夏尚宮一定要判她一個二驗不過發迴原籍的結果。原本她以為夏尚宮生性涼薄,認定之事便絕不肯通融更改。但剛才自己求她為自己留下那枚獸牙項墜,她不但是允可了,臨了還諄諄告誡一番,倒也不像是一個鐵石心腸之人。


    若說那鄒家小姐其實她並不認得,這一路她到的最晚,除了曉碟和應黃兩位小姐,對於其他采女她甚至都沒有太多的印象。


    隻是剛才在外間見那鄒小姐尋死覓活,心下擔憂她出宮後的日子,便忍不住開口跟夏尚宮求情。“你跟那鄒家小姐相熟?”夏尚宮盯著縈素的眼睛,神色間若有所思。


    “並不相識。”縈素答的甚是誠懇。


    “那你知不知道,在這宮裏,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事才是明哲保身的道理?”夏尚宮微微皺眉,眼前這個姑娘資容俱佳,想必日後應是會得聖寵,但沒想到竟是這麽個愛多管閑事的性子,要說這樣的性子在外麵也就罷了,在這宮裏,隻怕最後連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隻是,這關係著一條人命。”縈素抬起頭看她,眼中依舊是一抹倔強。


    夏尚宮輕聲冷笑:“人命?你可知在這宮裏,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說完這句,夏尚宮也不再理她,卻衝著窈娘道:“剛才我看還有一個,如今時候不早了,窈娘你送尹小姐出去吧。”


    縈素聽她這話,顯然鄒小姐那事已經不可挽迴,她歎了一口氣,心下還在想著鄒小姐出宮後的下場。


    “尚宮娘娘,小女還有一事想要跟您言明……”縈素如今又想起剛才劉嬤嬤的話,照夏尚宮對於鄒小姐的判定來看,以曉碟目前狀況過這二驗確實有點危險。


    見夏尚宮神色中雖然有些厭煩的意思,卻也沒阻止自己說下去,縈素鼓起勇氣接著道:“還沒驗身的那位姑娘,是小女認識的,今日在宮門外發生了些意外,才令她周身儀容不整,其實平日裏她並不是今日這個樣子……”一時間,縈素也不知該如何說起今日宮外之事。


    “照你這麽說,你是怕我判她不過?看樣子,你們倒是一番姐妹情深。”夏尚宮饒有興致的盯著她瞧,語氣中帶了幾許調侃。


    縈素看她神色,知自己再說下去也是枉費口舌,“是小女失言了,尚宮娘娘自有定斷。”衝著夏尚宮斂身行了一禮,徑自去了。


    縈素這進去的時間比剛才那個采女長的多,聶曉蝶和劉嬤嬤在外間不知裏麵情況,都是坐立不安,不住的墊了腳朝著簾子裏打探,隻是重重珠簾遮掩下,別說人影,連聲音都聽不到一星半點。


    好不容易等到簾子旁候著的婆子重新把簾子撩起來,見縈素從裏麵走出來,曉碟也顧不得繼續在那裏裝大家閨秀,忙跑上前兩步拉了縈素的手,兩眼熱切的看著她,顯是想要詢問她可曾過了的意思。


    縈素衝她點點頭,曉碟一臉開心的表情,倒像是比知道自己過了還高興一般。縈素卻沒她眼下這般好心情,一心卻掛著她一會驗身的結果。


    窈娘徑直去桌案上拿了聶曉蝶的碟紙,正準備帶她進去,劉嬤嬤見隻有金窈娘一個人出來,趕忙上前幾步,湊在窈娘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一番話說的窈娘頻頻打量起聶曉蝶來。


    等劉嬤嬤說完從窈娘身邊退迴來,窈娘便叫了曉碟的名字,領著她往裏麵去了。


    兩人走後,縈素完全沒有過了二驗的欣喜,倒是有些魂不守舍,自從與曉碟相識,彼此歡喜,想著往後宮裏的日子有曉碟為伴,必然不會寂寞。沒想到如今又要麵臨分開的結局,一想到自此自己又要是無依無靠的一人,她心中便是空落落的難過。


    劉嬤嬤見她過了,原本要領她先去換衣服再去鍾粹宮休息,縈素卻堅持要留在此處等曉碟出來。想著一會聶曉蝶出來免不了要哭需要人安慰,劉嬤嬤索性也不堅持,跟著她一起在這前廳候著。


    這次輪到曉碟進去,時候卻不長便出來了,身後依舊跟的是窈娘。見曉碟一臉黯淡神色的從內室走了出來,兩人皆是心下一沉。“曉碟……”縈素迎上前,輕輕拉了她的手,臉上神色又是關心又是安慰。


    聶曉蝶見劉嬤嬤一臉死灰狀的表情,終於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姐姐,嬤嬤,我也過了。”她開心的拉著縈素的手晃著,一臉的興奮。


    縈素見她今日經曆了那般驚險的生死瞬間,竟然還不忘了開玩笑,心下哭笑不得,對她真是有些無可奈何起來。劉嬤嬤剛才還在歎氣,突然見峰迴路轉,眼睛頓時笑的彎出來一個月牙形。


    窈娘將兩人的碟紙都交在劉嬤嬤手上,笑吟吟道:“嬤嬤趕緊帶著兩位小姐去吧。”劉嬤嬤對著窈娘謝了又謝,倒像是自己過了二驗一般。


    “對了,那個鄒家小姐到底是怎麽迴事?”劉嬤嬤見這邊已經完事,忍不住拉著窈娘想要八卦一句。


    窈娘聽她問這事,臉上帶了一絲尷尬,她左右瞧了沒人,便湊到劉嬤嬤耳邊說了一句什麽,縈素和曉碟見劉嬤嬤聽了那句話,似是呆住了一般,半響都沒反應,便連窈娘又迴內間也沒有察覺。


    等著見窈娘去了,先是縈素好奇的問劉嬤嬤,剛才曉碟進去驗身前,她跟窈娘說了些什麽。劉嬤嬤和曉碟對視一眼,這才笑吟吟的湊到縈素耳邊跟她悄悄說了。


    感情趁著縈素進去驗身的空檔,對於曉碟這身上的傷,劉嬤嬤倒是想出一個解釋的說辭。她知道夏尚宮不喜別人過多的解釋,那宮外的意外若要說起來又不是一時半會能說的清楚。再若就算是說清楚了,萬一夏尚宮認為曉碟命數不好,給判個發迴原籍,便再也沒有更改的可能。所以劉嬤嬤幹脆跟聶曉蝶悄聲商議了一下,之前夏尚宮出來時眾人都隻關注那鄒小姐的事,卻沒留意站在最後的曉碟,索性把曉碟這身上的傷都算在剛才救鄒小姐時落下的,一來這鄒小姐尋死多少跟夏尚宮有些關係,二來究竟是為了救人,就算是落下傷也是因為心存善念的緣故。


    隻是劉嬤嬤雖是如此打算,卻也不敢確認是否真的有效,剛才見窈娘自己出來心下一喜,窈娘要比夏尚宮好說話的多,便借她這口把這話傳給夏尚宮,沒想道事果然成了。


    縈素聽完,麵上微微變色,衝著兩人道:“老天保佑,幸好剛才夏尚宮沒令我說完,不然倒是耽誤了曉碟。”兩人不解,齊問她此話怎麽說。她便把剛才在內室為曉碟求情的那話又跟兩人說了一遍,兩人聽完也是暗自心驚,果然是很懸的一件事。


    曉碟拉了縈素的手,臉上換下嬉笑的表情,眼中含淚感激道:“姐姐,那夏尚宮為人如此嚴厲,你怎好還替我求情,萬一為此她遷怒姐姐判姐姐也不過這二驗,那我心下如何過意的去。”


    不等縈素開口,劉嬤嬤趕忙催促兩人道:“兩位小姐,如今隻怕鍾粹宮都快要布置午膳了,多少話以後在這宮裏還嫌多?不若留到後麵去說,還是先趕緊去換了衣服吧。”


    三人從這殿裏出來,曉碟眼見四周無人,心裏好奇按耐不住,追問劉嬤嬤剛才鄒小姐之事。她分明見金窈娘跟劉嬤嬤小聲說了幾句話之後,劉嬤嬤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劉嬤嬤依舊是謹慎的左右看了一眼,這才拉了兩人一把,讓兩人把耳朵湊過來,小聲道“剛才金姑娘說,那鄒小姐是個石女。”


    “嬤嬤。什麽是石女?”聶曉蝶眨了眨眼睛,一臉的困惑。不止是她,便連縈素也是搖頭表示不明白石女是什麽意思。劉嬤嬤見她說的大聲,怕引起旁人注意,忙衝她“噓”了一聲,這才尷尬道:“就是不是個真正的女人。”


    “不是女人那豈不就是男人了?”那鄒小姐不論怎麽看都不像是個男人,聶曉蝶被劉嬤嬤說的更是心下迷糊,不過這次她總算是聽了話放低了音量。


    “也不是男人,就是說鄒小姐她……,就是她沒有天葵。”劉嬤嬤有些頭疼,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兩個還未經人事的黃花姑娘解釋。若是直接說出來,又怕她們會害羞。


    “哦,那就是身體有病了,難道這不來天葵的病治不好嗎?”聶曉蝶這架勢,顯然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對對,這是種病,治不好,也生不了孩子。”


    三人邊走邊說,眼前已是這殿裏的側間,之前專程收拾出來供驗身過了的小姐分配宮女更衣所用。劉嬤嬤見好歹是不用繼續迴答聶曉蝶沒完沒了的問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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