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靜靜地吹著,黎晚音耳畔的發絲在風中飄揚,像飛落在空中的黑色柳絮。


    霍齊琛話說完後,她抬眸看了眼男人深邃清冷的眼,又低頭看了眼他伸在她眼前的修長的手,遲疑兩秒,最後還是把手伸出,放進了霍齊琛的掌心。


    霍齊琛極淡地笑了下,五指收攏將她的小手攥緊,另一隻手護住她的脊背,使勁往上一提。


    黎晚音也趁著他發力的同時,腳下奮力一蹬,這次可以說是毫不費力地便爬上了窗沿。


    “唉,歲月催人老。”黎晚音蹲在廢棄排練教室高處的窗台上,隨口又開始感歎,“想當年,我翻這個牆一分鍾都要不了就能翻進來,現在手上一點力氣都沒了。”


    霍齊琛沒搭理她,徑自伸手將沒鎖的窗戶推開,低眸往裏側的下方看了眼,見教室裏黑漆漆一片,隻隱約能看見好幾張廢舊的課桌和椅子,或立或倒,確實一副很久沒人用過的樣子。


    霍齊琛撲著手,語氣淡淡地問她:“這教室廢棄了那麽久,肯定早就沒通電了,你確定你要進去?”


    “確定呀。”黎晚音說著,側頭看霍齊琛一眼,“怎麽,霍總覺得下麵太黑,害怕不敢去?”


    說到這裏,她起了幾分嚇唬他的幼稚心思,湊他耳邊故意幽聲:“你怕有鬼?”


    霍齊琛無語,沉默半秒後瞥了她一眼,道:“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怕的,你害怕就行。”


    “哦,那霍總的擔心就太多餘了。”黎晚音笑眯眯地說,“這地方我以前上學那會兒幾乎每天都會來 ,熟得很,就算這裏真有鬼,那也是我的熟鬼,害你不會害我。”


    霍齊琛不說話了。


    他覺得這小女人有時候缺根筋,多跟她聊幾句天,能把人噎死。


    得到黎晚音的肯定答複後,霍齊琛便不再猶豫了,又往窗下看了一眼,之後便單手撐著床沿縱身一躍,輕輕盈盈便落在了教室裏麵。


    站定後,霍齊琛迴過身,朝黎晚音很自然地張開雙臂,示意她跳下來,他會接住她。


    黎晚音蹲在窗沿上看見他這動作,趕緊擺擺手,說:“你快點讓開,這個高度我直接跳下來,你會被我壓倒的。到時候要是一不小心傷到了你,我不就成你們整個霍氏的千古罪人了?”


    霍齊琛耐著性子聽她說了一通,而後薄唇微啟,隻說了一個字:“跳。”


    黎晚音還是搖頭,態度堅決得很:“不要不要,你趕緊站遠點,上一個被我從牆上跳下去壓住的人手都差點骨折,我這是保護你呢。”


    這一次,霍家大公子的耐心終於消耗殆盡。


    他臉色微凝,黑眸直勾勾鎖住她俏麗的臉蛋,眼神危險,故意沉下嗓子道:“你確定要讓我說第三次?”


    大少爺的威脅向來十分奏效。


    果然,霍齊琛臉色一沉,黎晚音身上的每個毛細血管便自動進入警報模式。她心裏有點發怵,也懶得再糾結什麽了,心想,反正是你讓我跳的,壓到骨折壓到手斷也是你自找的,怪不了我。


    如是一思索,黎晚音便不再有心理負擔,閉上眼睛縱身跳了下去——


    然而,出乎黎晚音的意料,預想中的滑稽場麵並未發生,她竟真的安安穩穩落入了霍齊琛懷中。


    霍齊琛雙手摟住她柔軟的細腰,在她自上而下的衝力下,並未將他撞倒在地,相反,他隻是略微後撤了半步便穩住了身體重心。


    黎晚音有些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就你這副弱不禁風的小體格,還想把我的手壓斷?”霍齊琛很輕地嗤了聲,帶著幾分輕諷意味,“黎小姐真是看得起自己。”


    黎晚音被霍齊琛的話嗆住,尷尬幾秒才紅著臉小聲支吾,道:“但是……我以前真的差點把別人的手壓斷。”


    黎晚音說的是事實。


    當初她和俞寒初見之時,便是她為了躲避教導主任的“追殺”,鋌而走險選擇了翻牆進學校,正好便將當時在練電吉他的清秀少年壓倒在了身下。


    黎晚音清楚地記得,事後俞寒的胳膊受了蠻重的傷,甚至影響到了他彈琴。


    而如今,歲月變遷,記憶中的場景又一次重現,在牆下接她的人卻換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個。


    黎晚音陷入了迴憶,一時間竟發起了呆來。


    之後,還是霍齊琛伸出長指在她臉蛋上輕輕捏了下,才將她的思緒重新喚迴到現實。


    “發什麽呆呢。”霍齊琛說。


    “沒什麽,就是覺得,霍總您這身體素質果然是國防身體。”黎晚音迴過神來,朝霍齊琛笑了下,豎起大拇指表示稱讚。


    霍齊琛:……


    黎晚音之後又微動身便,將霍齊琛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推開,自顧自往廢棄教室的一個角落走去。


    周圍黑燈瞎火什麽都看不太清,因為是廢棄教室,地上各處又堆了好些雜物,霍齊琛見她走開,不禁很輕微地皺了下眉,擔憂地叮囑:“當心點兒,看著路。”


    “哦。”黎晚音頭也不迴地隨口迴了句,迴完又像是發現什麽蠻好笑的事,彎彎唇。


    她熟練地走到一個櫃子前。


    這個廢棄教室其實就是當初搖滾樂團的排練教室,這些存放東西的鐵皮櫃,還是她去向學校申請采購的。


    因為荒廢已久,鐵皮櫃子的門大多已經壞了,搖搖欲墜懸掛在櫃子上,伸手一拉,便撲簌簌落下厚厚的灰。


    黎晚音打開其中一個櫃子,很快便從裏麵取出一件物品,又重新折返迴霍齊琛身邊。


    霍齊琛看了眼她手裏拿著的東西。


    居然是根蠟燭。


    霍齊琛挑了下眉,說:“你對這地方還真是知根知底啊。”


    “那當然。”黎晚音嘴角的笑意還沒消退,小巧的臉蛋透著股甜味兒。


    霍齊琛捕捉到她嘴角的笑色,問:“你笑什麽?”


    黎晚音琢磨著,迴答:“你剛才叮囑我小心點看路的時候,感覺……”


    霍齊琛好奇:“感覺什麽?”


    黎晚音說:“感覺充滿了父愛的光輝。”


    霍齊琛:……


    霍齊琛無言。


    黎晚音才不管他無語不無語,蹲下來,將蠟燭穩穩放在地上,然後便朝霍齊琛攤開一隻雪白的手掌,說:“借個火。”


    霍齊琛淡淡地說:“我身上隻有點煙器,隻能點煙,點不燃蠟燭。”


    “啊?”黎晚音皺眉,一下失落極了,垮著一副小肩膀低聲吐槽,“抽煙的人身上連個打火機都不帶,非得用什麽點煙器,除了裝逼以外還有其他任何實用功能嗎。”


    霍齊琛聞聲,簡直快被這小女人離奇的邏輯給氣笑了,啼笑皆非道:“誰知道你學校連盞燈都沒有,還得點蠟燭照明。”


    黎晚音沉默了會兒,也知道自己這通埋怨也沒什麽道理,摳了摳腦袋不說話了。


    片刻,沒找到其它火源,黎晚音隻好放棄了點蠟燭的念頭,歎了口氣撲撲手,隨便找了個破本子翻到幹淨的頁麵,撕下兩頁紙,分別往旁邊的課桌上一鋪,之後便跳上桌坐下。


    坐定之後,她看了眼還杵在旁邊的高大身影,隨手拍拍自己身邊鋪著另一張紙的位置,說:“霍總請坐,不用跟我客氣。”


    霍齊琛便也靠坐下來。


    並肩而坐,好幾秒都沒人主動說話,氣氛著實微妙。


    黎晚音身形嬌小,兩條纖細的小腿懸垂在桌沿下,搖來晃去。她仰著頭,定定看著教室高處的窗台發呆。


    就在這時,或許是外頭又起了一陣大風,天空中的雲層被吹散開,露出了被雲藏匿的月,清涼如水的月色灑向大地,也終於為漆黑的廢棄教室送來了絲絲光亮。


    黎晚音欣喜地抬高手臂,指了指窗外瀉入的月色,說:“瞧,月亮出來了。”說著,她扭頭腦袋看向霍齊琛,“看來我們兩個的運氣也不算很差,不用摸黑夜聊。”


    霍齊琛側目凝視著她秀麗的側顏,片刻,忽而狀似頗為隨意地開口,輕描淡寫地道:“今晚在水餃攤,那個老板最開始認錯我,是不是把我當成了你高中喜歡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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