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黎晚音總覺得霍齊琛這句話,字句之間總是隱約流露著一絲……委屈?


    盡管他的麵容依然淡漠得就像一片冷冽的湖,波瀾不驚。


    黎晚音看著他平靜英俊的神色,心中竟不由自主生出了一絲……憐憫。


    是的,憐憫。


    黎晚音無意識地抬起右手,輕輕撫了下心髒位置,對這個腦海中冒出的詞匯感到驚訝而困惑。


    所有人隻知道霍家大少位高權重,看遍這人世間的一切浮華聲色,坐擁揮霍不盡的財富,事事漠然八風不動,卻隻有黎晚音見識過他此刻的神態,自嘲中夾雜著落寞,仿佛錯過了她的高中三年,對他來說是此生一大憾事。


    黎晚音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對霍齊琛生出憐憫心理。


    憐憫這種心態,通常都是強者對弱者,上位者對下位者,她和霍齊琛之間的關係,顯而易見是誰在占據絕對的主導地位……又或者,這種心態用“同情”來描述,更加合適?


    黎晚音走了會兒神,緊接著反應過來,忽地又收迴視線轉過頭,抬手撫了撫額頭,閉眼沉默。


    她想,她最近和霍齊琛相處久了,應該也被他傳染得變得不正常。


    跑去同情這麽一個強勢霸道又在床上惡劣到要命的狗男人?她怕是瘋了吧!


    黎晚音腦子裏有點混亂,好一會兒都沒有再說話,車廂內陷入安靜。


    這時,霍家大公子盯著她抬了下眉峰,淡淡地問:“黎老師怎麽忽然不說話了?”


    黎晚音動了動唇,遲疑片刻才說:“我的高中生活很平凡,高中的我也很平凡,那三年錯過了也就錯過了,不值得霍總這麽惋惜。”


    “不管平凡還是波瀾壯闊,那都是你和你人生的一部分。”霍齊琛說,“我想了解你,了解你的所有事所有迴憶,去感知全部的你。”


    黎晚音略微蜷起指尖,不知為什麽,此時竟感到有幾分唿吸發緊,心跳也在莫名加速。


    她張開嘴巴悄悄吸進一口氣,試圖通過大量氧氣湧入的刺激,讓大腦保持在絕對的清醒狀態。


    霍齊琛說著,忽而又很輕地笑了下,道:“不過錯過即是錯過,遺憾惋惜無濟於事,好在你今後的所有歲月,都與我有關,我也都不會再缺席。”


    黎晚音心口一顫,終於忍不住抬眸直視著他漆黑的眼,開口道:“霍總,你說這些話,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


    霍齊琛:“誤會什麽?”


    “誤會……”你很喜歡我。


    後頭的半截話,黎晚音嘴唇蠕動了半天,正要往下說時,行駛中的邁巴赫整個車身卻猛地一停,急刹之下,黎晚音始料未及驚唿出聲,一下往前方撲去。


    事出突然,身體的慣性太大,黎晚音的身體被車身顛蕩而甩向了前方,眼看著整張臉都要撞上前排座椅的後背,她嚇得臉色都變了,絕望而驚恐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一隻微涼的大掌卻從旁邊伸過來,迅速擋在了她的額頭和前排真皮座椅之間,及時護住了她。


    黎晚音的腦袋就這樣撞在了霍齊琛的手掌心上,並未感覺到多少疼痛。


    “……謝謝。”黎晚音還頗有幾分驚魂未定,臉色微紅,撫著心口朝霍齊琛道謝。


    霍齊琛沒有迴話,隻是沉下臉色看向駕駛室的阿紀,嗓音微寒:“怎麽迴事。”


    “不好意思霍總,大少奶奶。”阿紀也是滿臉的窘色,解釋道,“前麵不知從哪兒竄出來一隻流浪貓,天色又暗,我怕撞到它情急之下就踩了刹車。”


    聽完阿紀的話,黎晚音下意識轉過腦袋朝車窗外看去。


    果然 ,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路邊正蹲著一隻灰黑色的流浪貓。它很瘦,整個體型也很嬌小,腳邊還有一隻和它同樣花色的小貓崽子,應是一對母親和孩子。


    剛才那一幕明顯讓小貓受了驚,撲在媽媽腳邊不停地喵喵叫,撒嬌似的尋求安慰。流浪的貓媽媽憐愛地舔了舔小貓的毛,然後又抬起自己的右爪,不停地來迴舔舐。


    黎晚音本來還以為貓媽媽舔自己的爪子,隻是在常規地洗臉,結果認真細瞧,卻發現流浪貓的貓爪似乎隱隱可見一絲暗紅,像是血跡和傷口。


    “它受傷了。”黎晚音皺緊眉頭,無意識地說了句。


    一旁的霍齊琛沒有聽清楚她的話,微側過身貼向她,輕聲問:“你說什麽?”


    黎晚音沒有迴答,隻是趁著阿紀把車停在路邊,一下推開了車門,朝路邊走去。


    京港一中這個片區地處京港老城,如黎晚音所說,這附近都是一些老破小居民區,住的人也大部分都是京港本地土著,大家夥住著步梯式老樓,等著政府拆遷,一輩子抱著一套老房子做著拆遷美夢,並沒有多少閑錢拿出來消費。


    這便直接導致了,這裏的京港和麗山道等地的京港,仿佛處於兩個時空。


    褪去了繁華表象,京港一中這一帶充滿了煙火氣息和市井百味,是最平凡的普通人的生活,也是世界上絕大多數人的生活。


    早在黎晚音高中那會兒,流浪貓便是這一帶的常客。


    她沒有想到,時隔這麽多年,這裏居然還是有那麽多無家可歸的流浪小動物,在寒冬臘月裏流落街頭,忍受饑寒交迫的磨難。


    貓的膽子很小,尤其流浪貓,怕生得很,黎晚音很有經驗,靠近時,刻意將步子放得很緩慢也很輕,幾乎是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對流浪貓母子。


    這隻貓媽媽的警惕性極強,似乎是怕黎晚音傷害到她的孩子,見黎晚音靠近,它立刻齜牙咧嘴擺出攻擊的姿勢,朝黎晚音哈了口氣。


    “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黎晚音聲量低,語氣柔和,麵含笑容,用一切肢體語言來向貓媽媽表達自己的善意。


    然而貓媽媽明顯在人類手下吃過太多苦頭,並未輕易卸下防備,仍是警惕地盯著黎晚音,邊將小貓護在身後,邊觀察她。


    黎晚音蹲在路邊看了幾秒鍾,確定了,這隻流浪貓的右前腿受了傷,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叼著小貓竄出來時不小心傷到的。


    就在這時,霍齊琛也下了車,徑直走到了她旁邊。


    一人兩貓的對峙,一方劍拔弩張,一方小心猥瑣,這幅畫麵看起來其實有點滑稽。黎晚音纖細的身子蹲在冬日的晚風中,頰邊發絲被風吹得飄搖,無端便令他心憐。


    霍齊琛微蹙眉:“這麽冷,你蹲在這裏幹什麽。”


    黎晚音聽見頭頂上方的聲音,頓了下,抬起腦袋看他,一雙眼眸亮晶晶的,認真道:“霍總,這隻貓媽媽受傷了。”


    霍齊琛聞聲,多看了那隻流浪貓兩眼,也注意到了它右腿的傷。


    “流浪貓的生存環境本來不就好。”霍齊琛淡淡地說,“又要搶地盤又要搶食物,加上它體型瘦弱還帶著個小貓,打架的時候吃虧是肯定的。”


    他說話的語氣平靜寡淡,顯出一種事不關己的冷漠,卻聽得黎晚音皺起眉頭。


    她咬了咬唇瓣,繼續巴巴地望著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霍齊琛何其精明,見她這副小表情,瞬間就明白過來她在想什麽。他站在原地沉默了會兒,繼而便抬手捏眉心,淡聲吩咐跟在後麵的阿紀,道:“查一下附近有沒有動物醫院,把這兩隻貓帶上車,一起走。”


    阿紀:“……好的霍總。”


    黎晚音驚喜極了,一下站直身子,麵朝他露出一個尤為歡欣的笑容,雙手合十很誇張地說:“謝謝霍總,你真是個大好人!我替兩隻小貓感謝您關鍵時刻伸出援手!”


    霍齊琛瞥她一眼,淡淡地嗤:“以前一口一句狗男人,現在成大好人了?黎小姐,你翻臉果然比翻書快。”


    “這……兩碼事嘛。”黎晚音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繼續朝他笑,忽然又想起什麽,遲疑道,“可是,如果我們先送小貓們去醫院,那不就耽誤您吃飯了嗎?你還餓著肚子呢。”


    霍齊琛嗤了聲:“難為黎老師還記得你老公還在餓肚子,我還以為你眼中隻剩下兩隻流浪貓,已經忘記我這個大活人了。”


    黎晚音:……


    霍齊琛:“先送去醫院吧,聽聽醫生怎麽說,之後再去你說的那個水餃。”


    “好吧。”黎晚音點點頭。


    這時阿紀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個大紙箱,將兩隻小貓裝了進去,抱迴了邁巴赫。


    霍齊琛和黎晚音並肩往車上走,忽地,黎晚音側過腦袋,說:“霍總,我突然發現,你心腸真的很不錯呢,居然願意救助流浪的小動物,實在讓我刮目相看。”


    霍齊琛神色間格外淡漠,語氣平靜道:“別誤會,我心腸不好,同意把它們送去醫院隻是不想你失望難過。”


    黎晚音微怔,豎起一根食指指了指自己:“不希望我失望難過?何出此言?”


    霍齊琛側目睨她一眼,“你大冬天的晚上在路邊蹲著不走,一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故意讓我心疼,不就是打的這個主意?”


    黎晚音:……我蹲著不走隻是在觀察小貓的傷勢,哪裏是故意讓你心疼了?能不能別總是自我攻略啊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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