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小不受寵,在太學的時候,也不出眾。


    成為太後之子後忙於爭權奪利,並沒有人用這樣鄭重的語氣,將天下托付給他。


    那是正經儲君才會有的待遇,他怎麽會有!


    可現在,梁崇文的話仿佛一記重錘,敲在他的心口。


    他是天子,是天下臣民仰望的對象。


    執掌天下,受萬民敬仰,也擔著天下重任。


    他在梁崇文帶著期許的眼神裏,執弟子禮對他鞠了一躬:“老師,我定當不負你的期許。”


    “好,好,好!”


    梁崇文連道三聲好,轉過身去,高聲笑著走出了宮廷。


    太傅辭官,皇上甚至追出去挽留不得,隻得應允。


    皇上允許辭官,也賜下厚賞,派人將太傅送迴族地。


    等到他再次迴到紫英殿內,吳東陽都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


    他試探的問道:“皇上,那案子,還查嗎?”


    程彰靠坐在椅子上,手指輕點桌麵,許久後才說道:“查,不過梁太傅那條線就不用管了。”


    吳東陽試探的問道:“鄭尚書?”


    程彰說道:“就是他了,他家混蛋子弟那麽多,隨便找一個吧,把事情了解了,這件事要辦好,你明白我的意思?”


    吳東陽眼神一凜,恭敬道:“是,臣明白。”


    傅允成在這段時間也覺出一點東西來。


    這次的科舉考題泄露一事,裏麵的水有點深。


    他的頂頭上司就是皇上親手提拔起來的,算得上是皇上的心腹,他在察覺到異常的時候,試探的問過,吳東陽意味深長的對他說過。


    “一切端看聖意。”


    現在,他明白聖意是什麽了。


    鄭家要倒黴了。


    梁太傅出人意料的指節辭官,保全了和皇上的君臣情誼,也保全了自己的一世清名,但這件事還是要有人把鍋背起來,那就隻剩下鄭家。


    鄭國公府上家業甚大,作為太後親族,世家大族,在京城的鄭家人就已經足夠多了,更別說分散在外地和留守在鄭家族地的。


    這是一個龐大的家族,人多,當然亂子也就多了起來。


    相比起梁家,他家的漏洞不要太多。


    走出紫英殿,傅允成隻覺得背後一片寒涼。


    吳東陽看了他一眼,說道:“害怕了?”


    傅允成說不出話來,隻搖了搖頭。


    “這就對了,你家這一代就指望著你,幫皇上辦好差事,你妹妹在後宮才會有依靠。”


    說著,他有些感慨的說道:“我們這些人,生死榮辱全憑著皇上的聖意。你覺得鄭家如何?”


    傅允成說道:“鄭國公府煊赫,我不好評價。”


    吳東陽笑了笑:“走吧,辦差去。”


    大家族,總有幾個不成器的子弟,更何況在最開始,這件事就牽扯到了鄭家人的頭上,用或者不用,全看皇上的心意。


    這件事唯一的意外,就是提前抓住了那個倒賣題目的劉古城和他同鄉,然後就壓不下去了。


    程彰看著空下來的書房,腦子裏反複迴憶著梁崇文最後帶著期許的眼神。


    “謝飛,去取史書來。”


    謝飛應了一聲,去取書,程彰打開手邊上的奏章看了起來。


    他沒有經受過正統的帝王教育,不過沒關係,自己現在就是皇帝,都看看史書上那些留下名字的帝王都是怎麽做的,選取適合自己的就好。


    讀史明智。


    傅如蘭在親眼看到越寧的死之後,一麵覺得慶幸,另一麵卻覺得害怕。


    越寧懷有身孕的時候,多少人哄著她啊,那時候所有人都覺得她生下皇子必然成為嬪。可是現在,屍骨深埋地下,宮裏也沒有誰再敢提起她。


    就連她的女兒,也不會知道自己的生母到底是誰。


    傅如蘭不知怎麽的竟有些物傷其類的後怕。


    所以她也受不住春暉宮的寂寞安寧,就怕自己也被皇上遺忘,到最後走上和越寧一樣的道路。


    歸寧宮裏,蕭青嵐在進行日常的鍛煉。


    她站在院子裏,活動自己的身體,巧玉生怕她摔倒了,守在一旁,眼珠跟著蕭青嵐轉動。


    蕭青嵐看她那副樣子就想笑:“巧玉,你看你,我是不會摔倒的。”


    巧珠也不放心:“主子,您身子不方便,羅娘子說要多動動,以後生產的時候會少受些罪,您活動,奴婢就在旁邊守著。”


    蕭青嵐笑起來:“好啊,你們守著吧。說起來,你們年歲也到了,可有心儀之人,說給我聽聽,我也好成全你們的心事。”


    巧珠搖頭:“沒有,我要一直守著您。”


    巧玉的臉卻有些紅,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巧珠發現後,一下子就明白了:“主子,巧玉有,她有!”


    巧玉沒想到巧珠直接挑破了自己的小心思,羞窘之下,輕輕推了她一下:“你,你胡說。”


    蕭青嵐站直身體,說道:“巧玉,你說說,是什麽人?”


    巧玉被蕭青嵐問起來,臉色更紅了:“沒有誰,主子......”


    正說著,小德子的聲音傳了過來:“慧嬪娘娘到。”


    慧嬪來了。


    蕭青嵐看到慧嬪走進來,說道:“你願意出來了?”


    傅如蘭行了禮之後說道:“是,成天悶在屋子裏也無趣,妾來尋姐姐,姐姐不會煩我吧?”


    蕭青嵐仔細的看了她之後說道:“氣色不錯,就是消瘦了些。不過不打緊,還是好看的。”


    傅如蘭嗔怪道:“娘娘笑話我。”


    今日有風,蕭青嵐讓人將桌椅都擺在了院子裏,牆邊的春桃已經沒有花了,一個個青澀的果實藏在枝葉間,隨著風搖搖晃晃。


    落座後,傅如蘭看著蕭青嵐的肚子,說道:“該有六個多月了吧,等到夏天過完,這個孩子也該落地了。”


    蕭青嵐說道:“是,他還很活潑,你要不要摸一摸?”


    傅如蘭有些不敢伸手,蕭青嵐拉著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喲,這家夥喜歡你,你感覺到了嗎?”


    手掌下,是隔著衣物傳過來的動靜,就像是一個小小的手拍到了自己的手心上。


    傅如蘭愣住了,她是第一次真切的感受這個孩子的存在。


    “娘娘,我當時還好救了你,這個家夥如今這樣活潑,如果我的孩子還在......”


    蕭青嵐的手覆蓋住她的手背,語氣肯定的說道:“會有的,他一定還會迴來的。你是個很好的娘親,你的孩子肯定舍不得你。”


    傅如蘭沉默了一下才收迴手說道:“我也有一個多月沒見皇上了,皇上的心意,我也摸不準。姐姐,你會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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