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卡喀亞叫住的天使停住了腳步,怯怯地看向他,葡萄一般的紫色眼睛裏噙滿了淚水,“我,我是在動物之家工作,按照穆大人定下的規矩,所有當值的監管者在沒有他命令的情況下都不能離開崗位,所以今早召集天使的時候我才沒有前往教堂。”


    卡喀亞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不是不能離開崗位嗎,那你現在怎麽出來了?”


    紫眸的天使帶著哭腔道,“動物之家突然出了事情,所有的動物都變成了人類的樣子,我無法用通訊水晶聯係上穆大人,隻好前往教堂找他。”


    動物之家的動物會忽然變迴人類,這是因為穆的靈魂虛弱,無法再維持他控製整座城市的法術,強大的幻術被解除之後,那些可憐的人類當然就露出原形了。


    卡喀亞沉默地看了這名天使片刻,忽而咧開嘴角,露出一個充滿少年氣的燦爛笑容:


    “我也沒長翅膀,根本就不是你的同類,還在大晚上亂溜達,觸犯了天空之城的禁忌,你一看到我,就應該對我充滿戒備和敵意才是啊,為什麽要這麽乖巧地迴答我的問題?


    還有,你是天使,你在晚上應該陷入沉睡啊,你又是怎麽能自由活動的?”


    紫眸的天使愣了一瞬,抬頭望著天空:


    “現在是晚上嗎?我,我看不見顏色,我不知道啊。我離開動物之家的時候,那裏的時鍾明明指向的是下午五點,而且路上也沒有那些怪物,怎麽可能會是晚上呢?”


    卡喀亞冷笑。


    看不見顏色?


    時間錯亂,不知道現在是晚上?


    你就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但卡喀亞不急著拆穿這名小天使的謊言,隻是用好心的口吻道,“既然你都走到這兒了,趕緊去教堂吧!那裏出事了,你的穆大人正等待著被解救呢!”


    紫眸的天使懵懂地點頭,然後撲閃著他潔白的雙翼,就朝教堂飛去。


    卡喀亞看了他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眼,然後轉過身往前走。


    下一刻,一把利刃刺向了卡喀亞站立的位置。


    而本該站在那裏的卡喀亞,身體卻化作了血色的虛影,閃現在了紫眸天使的身後。


    卡喀亞嘴角勾起,眼裏閃爍著血腥殘忍的戾光,“就憑你,也敢暗算我?”


    說話的同時,他雙手化作長滿倒刺的無數隻可怖觸手,像是一團張開的水母一樣裹住了紫眸天使的身體。


    觸手們興奮地湧動著,上麵長出數張大大小小的嘴巴,迫切地渴望著吸食血肉。


    紫眸天使發出痛苦的嚎叫,聽著像是已經被分食殆盡了。


    卡喀亞卻神色驟變,動作迅速地收迴了他原身的觸手,就在下一秒,紫眸天使的身體炸裂成一地碎片。


    看著那些掉到地上,把地麵的雲層都腐蝕出無數窟窿的“碎片”,卡喀亞冷哼一聲,“原來是那頭公鹿的狂信徒,怪不得呢,身為人類卻能擁有這麽強大的化身技能。”


    隨著他話音落下,另一道身影走出黑夜。


    仍然是剛才那名紫眸天使,隻是比起先前人畜無害的單純模樣,這名天使的目光卻給人十分矛盾的感覺,看著就像一個精神錯亂,癲狂亢奮卻又分外冷靜的殺手。


    直播間:


    【這個眼神,一定是瘋子!】


    【所以這個紫眸天使,才是瘋子偽裝的npc!】


    【對的,之前伊恩在教堂裏和這個紫眸天使也私下接觸過,但不知道為什麽,伊恩對蘇神好像沒有提起這件事】


    【難道伊恩是故意隱瞞?可不應該啊,他不是連靈魂都押給秦欲了嗎,他怎麽敢的?】


    【他的靈魂是攥在秦欲手裏,又不是被蘇堇掌控。如果秦欲讓他對蘇堇撒謊,他為了活命一定會照做吧】


    【樓上的意思是,是秦欲故意讓他隱瞞這件事,好讓瘋子有可趁之機的?】


    【這個邏輯不對,秦欲根本沒有動機這麽做。他現在和蘇神完全是利益共同體,隻有蘇堇順利進入第四關,才有可能拯救出他的原身,他沒必要給蘇神下這種絆子】


    【對啊,他要是真想搞事,他之前有的是比這個更好的機會動手,這說不通】


    【那你們說,伊恩為什麽沒有對蘇堇說這件事?要我說,蘇堇就是太信任秦欲這個小白臉了,你們就等著往下看吧,他絕對藏著事,蘇堇最後肯定要被他坑慘了】


    瘋子望著卡喀亞,一人一神站在彼此的對立麵,他身上那種用最冷靜的狀態發最大的瘋的狠勁兒,竟然讓他的氣勢並不弱於卡喀亞。


    卡喀亞眼底閃過一抹不滿。


    他和很多人類打過交道,其中最讓他覺得棘手的就是瘋子。


    他擅長洞察人心,與生俱來的天賦就是能輕易探查到人類內心最深處,最強烈也最不可割舍的欲望。


    人類的心在他眼裏,就像是有著各種顏色的調料盤。


    有些人的心單純好懂,調料盤上就隻有一兩種顏色,而且涇渭分明。


    有些人的心複雜多變,調料盤上顏色眾多,可不同的顏色之間也有分界線,隻要他多耐心觀察一會兒,就能分毫不差地為這些顏色分類,然後從中找出色彩最濃重的那一種,對症下藥。


    可瘋子的心,混亂得就像被打亂的調料盤。


    所有的顏色都混在一起,還不斷變化著,永遠都找不到規律,永遠都無法被定義。


    那些瘋狂的色彩跳躍如糜爛猙獰的煙花,裏麵隻摻雜著少量的理智,即便是它也難以對此做出準確的分析。


    眼前這個人,就是一個他所見過最典型,症狀也最嚴重的瘋子。


    無法觀察到對方欲望的本質,就無法利用欲望擊垮對方。


    “偉大的惡德女神,你怎麽不對我用精神操控?”


    瘋子頂著一張天使的臉,看上去卻比卡喀亞更像魔鬼,“用我最想要的東西引誘我,操控我啊,那不是你最擅長的事嗎?”


    聽著對方譏諷中隱約還帶著渴望的語調,卡喀亞心裏忽然生出一種,獨自走夜路的美少年遇上變態的感覺。


    他很是委屈地眨了眨眼,“你一個人類,看到邪神都不帶怕一下的,太不尊重我了吧?”


    瘋子忽然笑了起來,而且還是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笑到連眼淚都流出來了。


    卡喀亞無語地問,“有什麽好笑的?”


    瘋子忽然又停止了大笑,然後在卡喀亞警惕的凝視下,換了一種極其嚴肅的語氣,猶如神父在布道般緩緩道:


    “拿著你手裏的東西迴到教堂,然後按照我說的欺騙蘇堇,讓她以為你已經把東西處理掉了,再趁她不注意,把吊墜在她身後打開。記住,打開吊墜的瞬間,吊墜的開口必須要直對著她的身體。”


    直播間:


    【臥槽,這麽直接就開始挖牆腳了嗎??】


    【卡卡千萬不要聽他的,他是壞人啊!】


    【……樓上真的不用擔心‘卡卡’,它玩弄人心收割人類靈魂的時候,咱們人類還不是現在的品種呢】


    【雖然按照曆史記載,卡喀亞應該也挺強的,可我看慣了它被蘇神欺負的樣子,總覺得他好像就是一個沒啥本事的受氣包】


    【受氣包?卡喀亞惡德女神的稱號,樓上知道是怎麽來的嗎?還有它在密室副本裏的精彩表演,你肯定也沒見過。還是那句話,它在蘇神麵前俯首稱臣,不是因為它太弱,而是因為蘇神太強。要比瘋,它不一定比得過瘋子,但要比惡劣,瘋子還不是它對手。】


    【我不信,這世上就沒有比瘋子更惡劣的人】


    【是,這世上沒有比瘋子更惡劣的人,但一定有比他更惡劣的神。遇到卡喀亞,這是他的報應來了】


    卡喀亞靜靜聽瘋子說完,伸手掏了掏耳朵,一臉無辜道:


    “你剛才說了什麽,我沒聽清,再說一遍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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