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後是蜿蜒向下的石階。


    蘇堇等人順著一層層石階往下走著,石壁兩旁的火把燃著黯然不詳的火光,將每個人的臉色都照得十分慘淡。


    眾人沉默無言,不知過了多久,她們眼前的視野驟然開闊。


    入目是一個露天的巨大祭壇,壇心處立著一座更加巨大的神像,即便她們拚命仰頭,也隻能看到神像高聳入雲的脖子。


    脖子之上的頭顱被密布的烏雲遮掩,讓人無法一窺真容。


    這時,白小念帶的隊伍也走到了這裏。


    她一看到這座大到難以言喻的神像,髒話都飆出來了,“臥槽,這麽大的玩意,我的巨物恐懼症都要犯了!”


    一隻溫暖的大手握住了她。


    她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季北堯的手。


    她的搭檔不善於言辭,卻會在沉默中用行動給她支持。


    邊上的宮儷影瞧見這一幕,挑眉道,“你們兩位終於在一起了?”


    白小念和季北堯馬上異口同聲地否認:


    “不,我們是搭檔,是戰友!”


    宮儷影:“……”


    在兄弟情後,戰友情這三個字也變得不能直視了。


    她趕緊帶著哥哥走到蘇堇身邊,離這一對到處撒狗糧還不承認的狗男女遠點。


    她並不知道蘇堇之前就借助莫喜的能力看到其他走廊發生的事了,還想把女巫和公主的故事都告訴蘇堇,再把自己手裏的替身娃娃給蘇堇看看。


    那上麵凝聚著無數位女巫靈魂力量的加持,如今不隻可以為一個人抵擋傷害,還能保護整個團隊。


    雖然那座神像高聳入雲如同不可撼動的巨人,可有了這些勇敢的人的相助,她相信她們絕不會輸的。


    但是她剛一站過來,就發現蘇堇的狀態有點不對勁。


    “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是受傷了嗎?”宮儷影低聲問。


    蘇堇伸手摸著自己的臉,“有嗎?我感覺我現在挺好的啊。”


    宮儷影狐疑地看著她,覺得她整個人越看越不對勁,尤其是她臉上那莫名其妙的笑容,“你在笑什麽?”


    蘇堇笑道:


    “我在笑嗎,我不知道啊。”


    宮儷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退後一步謹慎地看著她道,“你明明就在笑,不信你找麵鏡子看看自己。”


    蘇堇還真就很聽話,不知從哪裏摸出一麵鏡子,照著自己的臉。


    然後她咦了一聲,十分驚訝道:


    “鏡子裏的人是誰,我怎麽不認識?”


    宮儷影正要朝她手中的鏡子看去,卻被宮墨影無聲製止。


    隨即,宮墨影抬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寫下兩個字:


    “別看。”


    宮儷影心裏一顫,明白了過來。


    蘇堇還在和她說話,“你幫我看看,鏡子裏這個人是誰,你認不認識她。”


    宮儷影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眼睛往別的地方瞄去,“哎呀,我的眼睛忽然就有些花,可能是被風吹進了沙子,我讓哥哥幫我弄一下,我們待會兒再說。”


    說完,她就拉著宮墨影快步走到一邊去了。


    蘇堇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嘴角仍然噙著笑意,嘴裏說出的話卻是充滿困惑和不安的,“怎麽就這麽走了,我正需要幫助呢。我好像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誰知道我長什麽樣子啊?”


    秦欲牽著狗遠遠地站著,而蘇堇身邊的溫晗等人聽到她的話,都沒有露出一點奇怪的表情。


    甚至都沒有看她一眼,就好像蘇堇根本不存在似的。


    她們嘴裏不停嘀咕著另一個人的名字:


    “宋傷,宋傷你在哪兒?”


    “馬上要對戰邪神了,你快出來啊。”


    “宋傷,你是不是生我們的氣了,別躲著我們。”


    她們奇怪的表現卻沒在直播間裏掀起任何波瀾。


    因為各個直播間的觀眾都跟入了魔似的,不斷用彈幕刷屏,表示宋傷就是他們唯一要支持的玩家,是人類最後的希望。


    晨曦總部。


    時老師看著這些彈幕,眸色冷沉。


    他身旁的女助理艾琳為了不被認知汙染,連直播的內容和彈幕都不敢看。


    可艾琳的腦海裏還是浮現出了以宋傷為主角的畫麵。


    這個宋傷一開始的形象很普通,隻是一個五官端正卻沒什麽記憶點的年輕女人。


    緊接著,宋傷的容貌就一點點變得鮮活起來。


    艾琳還保有理智,所以她能發覺,這種詭異的變化就是把蘇堇的臉部特征像細胞移植一樣移到了宋傷的臉上。


    宋傷每次變得漂亮一點,她對蘇堇的印象就要模糊一分。


    漸漸的,蘇堇那張本來漂亮到無可挑剔的臉,居然就變得像是被削去五官的麵團。


    無論她怎麽用力迴想,都記不起蘇堇真正的模樣。


    更可怕的是,這個強加進她意識裏的“宋傷”不僅能篡奪蘇堇的臉,還能奪走蘇堇的過去。


    蘇堇之前做的每一件事,在驚悚直播裏每一次亮眼的表現,甚至就連蘇堇異於常人的身份,都被宋傷一點點奪去。


    艾琳努力告訴自己,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宋傷一個人。


    那個理應被人類陣營視為希望,也帶給她無數驚喜的女孩名叫蘇堇。


    可宋傷仍然在她的意識中,毫無懸念地取代了蘇堇。


    直到她對蘇堇的所有記憶都變成了宋傷的,直到她也不記得蘇堇這個名字。


    隻是隱約覺得難受,就好像她忘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她喃喃道,“我要支持宋傷,她會代表我們人類贏得邪神。不,宋傷就是神,新的創世神。”


    說著,艾琳站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時老師。


    “我收到神的指使了,她說你是人類的叛徒,你投靠了邪神。”


    “我要殺了你,我要終結你的謊言。”


    時老師轉過頭,看著神色變得空洞的助理,臉上沒有絲毫懼意,隻是低歎了一聲。


    他的電腦屏幕上又蹦出視頻連線的請求。


    眼看著艾琳已經快要走到麵前,時老師卻沒有要逃離的意思,他很平靜地坐在原處,同意了視頻連線。


    視頻接通的瞬間,艾琳忽然停止了動作,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屏幕上再次浮現出學長麵目全非的臉。


    那個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墮落瘋癲的男人咧著嘴,笑著問他,“學弟,你後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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