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豪走了。


    手下人也跟著他走得徹底。


    偌大的房間,算上我,隻剩下了五個人。


    劉景上前去扶謝維,被他一把推開。


    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抬手抿了抿臉上的血,目光忽然變得狠厲,一拳打在了旁邊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身上。


    那少年被打得後退了幾步,忙道:“我一直都看著她的,這不擔心你嘛!過來看看,誰知道她就跑了啊!”


    謝維聲音冰冷:“我讓你,無論發生任何事,都要守在那裏,你耳朵是聾了嗎?!”


    “我……我……”少年語氣畏縮,“我鎖門了的,誰知道她怎麽出來的啊……”


    謝維還想上前揍人,劉景已經在旁邊拉住他了:“算了算了,一帆也不是故意的!事情都已經這樣了,你打他有用嗎?”


    謝維深吸口氣,頭上的血還在不停地往下流。


    “這裏離衛生院不遠,趕緊去處理下傷口吧!”劉景說,“走走走,我開車載你!”


    “不用。”謝維說,迴頭看了我一眼,“你把遙遙送迴去,我自己去就行。”


    “你這個樣子,你自己怎麽去?”劉景聲音高了八度,“你就不怕死路上嗎?”


    我混沌的大腦終於有了一絲清明。


    強撐著從沙發上爬起來,我看向謝維:“我不迴家……我和你一起。”


    謝維沒有看我,他使勁兒眨了下眼睛,似乎想要眨掉睫毛上的血珠。


    旁邊一個一直沉默的中年男人,遞上來一塊手帕:“小維,擦擦吧。”


    謝維接過,向那男人道了謝:“抱歉,田叔,沒嚇到你吧。”


    叫田叔的男人麵色不大好,不過語氣是穩的:“還好還好,你叔我什麽大場麵沒見過啊?就是你這傷,得趕緊處理啊……”


    他話沒說完,謝維就接道:“下星期能出貨嗎?”


    田叔愣了下,點頭:“能。”


    “行。”謝維說,“水產市場那邊我已經聯係好了,你隻要把這兩池的黃鱔泥鰍養好了,其他的什麽都不用管,到時候少不了你的。”


    “好、好好……”田叔連連點頭。


    劉景在旁邊幹著急:“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操心這些,趕緊走吧!我看見你頭上的血都害怕!”


    謝維用手帕捂住額角,再次看向了我。


    四目相對,血色模糊了他半張俊秀的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看到他黑眸幽沉,長睫似乎是顫動了下,又很快歸於平靜。


    “遙遙。”他朝我招手,“過來。”


    我怔了下,忙跑過去,拉住他的手。


    他的大手骨骼修長,冰涼的觸感,覆上了一層粘膩的液體。


    血從他的手心,染在了我的手上。


    我心髒抽緊,連同指尖都在陣陣發痛:“謝維……”


    少年垂眸,朝我笑了笑:“我沒事。”


    隨即對劉景交代:“先去開車。”


    劉景小跑著走了。


    那個叫一帆的男孩和田叔站在我倆旁邊。


    田叔道:“小維,你說的那個什麽線,真的假的啊?”


    “權宜之計罷了。”謝維神情冷淡。


    田叔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但很快又道,“那兩個星期後,你打算怎麽辦?”


    謝維冷笑:“到時候這批貨都銷光了,大不了跑路唄!”


    田叔瞪大眼:“你真這樣想啊?”


    謝維隻是笑,沒答話。


    我的視線和那個叫一帆的男孩對上。


    他看起來比謝維還要小一些,神情裏有幾分懵懂的稚氣。


    看到我,他先是一怔,隨即扭過頭,眼裏浮過一絲明顯的不悅。


    他好像不太喜歡我。


    就像前世的陳洋一樣。


    他可能也覺得是我害了謝維吧。


    我自己都這麽覺得。


    隻是……


    車來了,謝維去開車門,我忙趕在他前麵,把車門拉開,扶他上去。


    他看了我一眼,似有些好笑。


    我道:“現在受傷的人是你,麻煩你乖一點。”


    我倆並排坐在後座,離近了,我才發現,他傷口並不是很深,血液已經凝固,沒有剛才那般嚇人了。


    但我還是不放心,讓他靠在我身上,手指輕輕,撫摸過他的臉。


    “疼嗎?”我問。


    他聲音有些沙啞:“剛才不覺得,這會兒有點疼了……”


    我鼻子一酸,眼睛慢慢濕潤。


    “對不起……”我說,“好像一直都是我在害你,沒有我……”


    “沒有你,陸豪也是要打我出氣的。”謝維截斷我的話,“跟你沒關係。”


    又是這句話。


    好像無論發生什麽事,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


    他什麽都不怕,就怕我多想,就怕我會離開他。


    所以,我怎麽可能離開呢?


    ……


    到衛生院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八點了,值班醫生給謝維的傷口做了簡單處理。


    外傷並不多,大都是內傷。


    那些棍棒悶下去,鐵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謝維再厲害,也是肉體凡胎。


    他剛剛不過是強撐罷了。


    剛一紮上針,他就躺病床上昏睡過去了。


    “最好還是去大醫院檢查一下。”值班大夫對我和劉景交代,“我們這兒醫療條件有限,也隻能給輸點消炎水,防止傷口感染。”


    我連連點頭,劉景也向醫生道了謝。


    這會兒衛生院人不多,我和劉景坐在謝維病床前,大眼瞪小眼。


    半晌,劉景問我:“餓不餓?我去瞅瞅這附近有沒有賣什麽吃的的?”


    我點了點頭。


    他看看我,似乎又有點不放心:“你自己在這裏行嗎?”


    我說:“這是醫院,能有什麽事啊?”


    劉景嗬嗬笑:“我現在看著你,就好像在看著一顆定時炸彈,老害怕你什麽時候忽然就炸了。”


    我:“……”


    “你說這女孩子吧,不漂亮的,自己不喜歡,太漂亮吧,又承受不起啊……”劉景嘖嘖,“你看看這床上躺著的,多慘啊……”


    我目光落在謝維沉靜的睡臉上,心一點點沉下:“可是我什麽都沒做啊……我明明什麽都沒有做……”


    無論前世,還是現在。


    我沒有害過人,甚至沒有主動和別人起過衝突。


    我一直都在努力。


    上輩子努力賺錢,這輩子努力學習。


    我有錯嗎?


    “你別這個表情啊……”劉景忙安慰我,“我就隨口一提。”


    “算了算了。”他道,“我去買些吃的,你就呆在這裏,哪兒都不許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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