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我出了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在鏡子前站了太久,走路的時候,我有點頭重腳輕的感覺。


    一眼就看到謝維在靠牆的路邊等我。


    少年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的休閑襯衣,在片片落葉中,有種與秋色融為一體的溫暖。


    他朝我微笑,一點都沒有我夢裏的那麽可怕。


    我下意識地就朝他走近,在靠近他的那一刻,腳突然一軟,整個人栽倒在了他懷裏。


    我發誓,我不是故意的。


    雖然我想過要發揮我畢生演技,去演好一個柔弱深情的廢物,但並不代表,我這麽早就要對他投懷送抱。


    早戀,在我這裏是不可能發生的!


    我想推開他,可全身使不上一絲力氣。


    隱隱的頭痛向我襲來,我皺著眉,抬頭對上謝維低垂的眼睛。


    他手指覆上我的額。


    如夢中一般冰涼,但並不讓我覺得害怕,反而讓我自心底,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


    想靠近,想貼貼。


    完了,我一定是病了。


    果然。


    “又發燒了。”耳邊傳來謝維無奈的低語,“你這兩天,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藥?”


    我把頭靠在他胸前,似乎離他越近,症狀就會越輕些。


    “你真是……”感受到他的手指,柔柔撫摸著我的頭,“一點兒也不聽話。”


    “我有交代過你要按時吃藥吧……不好好吃藥,還跑去天台吹風。”他大手箍住我的臉,“我該拿你怎麽辦呢?”


    我對上他漆黑的眸子,忽然就想到了我的新人設。


    立刻順勢在他手中蹭了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楚楚可憐一些。


    “難受……謝維……”我蹙了蹙眉,“頭疼。”


    謝維望著我:“請假吧。”


    我猶豫:“可是要月考了呀。”


    “月考重要還是你身體重要。”謝維道,“你這樣?我怎麽放心你一個人在學校?”


    “可是……”


    “沒有可是。”他語氣不容置疑,“跟我迴家。”


    ……


    我就這麽躺在了謝維的床上。


    聽著他在樓下和陳洋打電話,說幫我請假的事。


    電話掛斷,他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我聽到他在對著話筒罵人:“……你廢話怎麽這麽多,讓你開過來你就開過來!……那個垃圾想幹嘛?艸xx!……行我知道了……廢話個x啊,xxx!快點過來!”


    電話掛斷,他似乎又去了廚房。


    我盯著略顯低矮的天花板,再一次解鎖了對謝維的新認知。


    然後,我聽到了謝小姑的聲音。


    “謝維啊,我前兩天跟你說的事兒,你考慮怎麽樣了?”


    謝維似乎是笑了下:“小姑,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養殖場的事,並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掏錢的才是老板,我就一打工的。”


    謝小姑說:“你不也往裏麵投了錢嗎?我聽他們都喊你老板的。”


    “我們廠裏,老板有三個呢,我是最小的,說話不算。”謝維道。


    “那怎麽辦呢?你可得幫幫你姑父啊!他不能整天呆在家裏,什麽都不做哦,袁宇上學,也需要一大筆錢呢!要不,我也出去打工?可是我出去了,誰來照顧你奶奶呢?”


    謝維輕笑出聲,道:“也不是不行,我可以給我奶奶找個護工……”


    他話還沒說完,謝小姑就忙打斷他:“哎呀哎呀,找什麽護工啊?有這個錢,不如給我,我伺候得不比護工好啊!”


    “也是。”謝維笑,“我給你的生活費,都夠請兩個了。”


    謝小姑訕訕:“哎呀……一家人,算那麽清幹嘛?哦,對了……”她聲音提高了八度,“你在西街,不是還有家音像店嗎?讓你姑父去幫你看店也行啊!”


    謝維道:“那家店是剛盤下來的,還沒開始營業,而且,它旁邊沒多遠就是娛樂城,你確定要讓我姑父去嗎?”


    謝小姑沒話了,發愁:“誒,怎麽辦呢?袁宇又該交補習費了……”


    我簡直無語,這女人什麽意思,明晃晃地跟謝維要錢嗎?


    謝維還真給了。


    “這兒有兩百。”少年聲音毫無波瀾,“你先拿著。”


    謝小姑音調都變了:“哎呀,這怎麽好意思呀!”


    她話雖這麽說,可我聽著她接錢的速度一點兒都不慢。


    “我上輩子一定是燒高香了,才能有你這麽個寶貝侄子啊!哎呀,你別動,我來我來,你是在給遙遙做飯呢?我做我做,你歇著去吧。”


    “不用。”謝維拒絕,“奶奶應該快醒了,你去看看她吧。”


    謝小姑笑意盈盈:“好好,我這就去!”


    謝小姑哼著小曲兒走了。


    我躺在床上,驚歎於這個女人的無恥。


    哪有姑姑靠侄子養的?


    她作為女兒,照顧謝奶奶不是天經地義嗎?怎麽還被她當成要挾謝維的籌碼了?


    早知道上次那幾件衣服就不給她了!我在心裏暗想,就應該讓我媽扔到垃圾桶裏。


    想想她跟我媽也是絕配。


    一個愛財如命,一個奢靡浪費。


    一個吸侄子血,把全部家底兒都掏光了給兒子。


    一個整日裏隻顧著自己,天天花枝招展。


    一個把“我隻想要錢”寫在臉上。


    一個端著清高的架子,表麵上視金錢如廢土,實則是嫌價給得不夠高而已。


    要不然前世也不會賣女兒了。


    我在心底吐槽,聽著謝維似乎是上來了。


    很快,房門被推開,逆光的陰影裏,少年端著一碗粥,和一盤小青菜走了進來。


    他順帶著就用腳勾上了門,把手中的飯菜放在我旁邊的書桌上。


    隨即就朝我壓了下來。


    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把手按在我的額頭上。


    不由得鬆了口氣,剛剛真的有被他嚇到。


    或許是昨晚的夢太深刻,我還以為他要借著我生病,對我幹點什麽呢。


    謝維看著我:“在想什麽?”


    我“嗬嗬”:“沒。”


    他幫我將枕頭墊高,端起粥,用勺子舀了,吹涼,送到我嘴邊。


    我看他喂我吃飯的架勢真是越來越熟練了。


    本想拒絕,但想到我現在扮演的角色,又生生咽了下去。


    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嬌滴滴一點:“謝維……”


    他望著我。


    “有你真好。”我說。


    謝維手上的動作明顯一頓。


    他唇角勾了下,但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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