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蔚伊來到薑初門外,敲了敲門。


    很快,房門便被人打開了。


    喝的醉醺醺的薑初出現在眼前,麵上卻是她從未見過的惆悵悲涼。


    印象裏,薑初一直是個吊兒郎當的性格,痞裏痞氣的,看著便不像個好人。


    但現在,他好似收起了往日裏的偽裝,冷下臉來,還真有幾分影一的影子。


    “呦,不厚道啊,怎麽一個人喝悶酒啊?”


    杜蔚伊打趣道,邊說著邊往屋裏進。


    薑初從未見到如此不守女兒家清白名聲的女人,天都黑了都敢往陌生男子的房間裏鑽。


    “公主殿下這是何意?”


    要不是麵前的女子是自己兒子的心上人,薑初指不定立刻將人丟出去。


    他的臉臭臭的,連平日裏的表麵功夫都不想對杜蔚伊做。


    杜蔚伊也不惱,環視四周,在桌上看到了那本畫冊。


    畫冊上的女子笑著,一雙靈動的暗藍色眼眸栩栩如生,俏皮可愛的同時,又透露著一股寧靜安然的氣質。


    很矛盾,但卻分毫不影響她的美。


    “這是……影一的生母?”


    杜蔚伊不答反問,指尖翻動著那本畫冊。


    不得不說,這本畫冊的主人畫功實在是高,將每一個神情都描繪的栩栩如生。


    薑初麵色一沉,上前一把從杜蔚伊手中將畫冊奪了迴來,寶貴的放在胸前的衣襟裏,貼身保管著。


    “他不叫影一。”


    喝了酒的薑初,賭氣般的背對著杜蔚伊冷哼一聲,像極了鬧脾氣的孩子。


    『嘖,小氣!』


    杜蔚伊也不惱,畢竟誰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那他叫什麽?季承翎還是薑承翎?”


    話音剛落,杜蔚伊肉眼可見的看見薑初渾身一僵,麵色越發的難看。


    既然孩子是自己的,薑初也不願意讓他再和自己的仇人一個姓,但姓薑的話,影一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認他這個父親的想法。


    “和我講講他母親的事吧。”


    見薑初渾身開始散發著抑鬱的氣息,杜蔚伊開口打斷了他,轉移了話題。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薑初麵色不善,對著杜蔚伊狠狠的翻了個白眼。


    杜蔚伊哭笑不得,自顧自的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酒。


    “你不告訴我,我要如何幫你勸他認你?”


    “你要幫我?”


    薑初有些不敢置信,怎麽也沒想到杜蔚伊會有這麽好心。


    “當然,我不希望他日後有所遺憾。還是說,你準備一輩子這樣?”


    杜蔚伊的話戳到了薑初的內心。


    怎麽可能?


    他想認兒子想瘋了都,才不想一輩子都這般。


    被酒精麻痹的大腦連思考的能力都變弱了,他不再糾結,將過去的事情一一道給杜蔚伊聽。


    “青靈是一個很好很善良的女孩,可惜從出生起便被青隱山穀認定為下一任聖女。


    身為聖女,她被要求保持聖潔,一輩子不得嫁人。


    同時,她肩負保護山穀的責任,每日都不得鬆懈,至少在我認識她之後,從未見她歇過一日。


    每日不是學武,便是與毒物打交道,經常一身傷迴來,卻從未抱怨過一句。


    她告訴我,作為聖女,她要用一生所學的本領,一輩子留在山穀,直到選出下一任聖女,和帶自己的前輩一樣,將自己所學的一切,盡數傳授給她,待她有能力獨當一麵的時候,便是她可以休息的時候。


    她經常和我幻想著那天,說到時候,她要出穀遊玩,見過著世間萬般風光,體會過人間百態再迴來。


    可是,在她成為正式聖女的那天,她發現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樣。


    她告訴我,帶她的前輩被穀裏的人帶走了,說是去享福了。


    但她偷偷調查發現,每一屆完成使命的聖女,都被丟到了山穀最隱秘的地方,成為了維護山穀外圍毒霧屏障的來源。


    而他們口中所謂的安享晚年,不過是欺騙新一任聖女的謊言,讓她們心甘情願的貢獻自己的一生,為他們所用罷了。


    可笑她們用命去守護這個穀,最終,卻被毫不留情的丟棄淹埋。


    那晚,她哭了很久,說她不想繼續留在這裏被人利用,所以,我向她提議離開。


    也是那一晚,我向她表明了心意。


    她沒有立刻接受我,但也沒有拒絕 隻說過幾天給我迴複。


    我們收拾了東西,因為山穀的人並不歡迎我這個外來人,所以對我也從不在意,當夜我們便順利的逃了出來。


    後來一路西下,到了邊境,暫時安頓了下來。


    邊境常年戰亂,百姓民不聊生,隻能靠做點小生意養家糊口。


    靈兒很善良,哪怕要時刻注意躲避山穀派人來追查,哪怕自己也經常吃不飽,麵對那些流浪孤兒,她也會伸出援手扶一把。


    我勸她不要這般心善,但她不聽,還說若不是她心善,當初也不會將我撿迴去。


    她說她不希望這天下另一個我,因為沒遇到善人而殞命。


    我勸不過她,隻能拚了命的賺錢,為她分擔些壓力。


    之後,我們與她帶迴的孩子安穩的生活了幾年。


    那幾年,是我們度過的最快樂的時光。


    可惜,天公不作美,我們遇到了戰亂。


    季皇帶兵攻打那座城,為了保護我們來之不易的家園,她動用了山穀裏學來的毒術,以一人之軀抵擋了萬千將士。


    也是那一站,她被季皇注意到了。


    季皇為人狡詐,派人抓了那些孩子,以此逼迫靈兒就範。


    我不願讓她涉險,設計阻止她去救卻被她識破,因此我們大吵了一架。


    夜深時,我收到了她的信,但當時我正在氣頭上並沒有打開看,後來才知道,那是她危機時刻艱難遞出的求救信。


    我辜負了她的信任,想去找她時,卻看到了她被季皇抱在懷裏,一同迴城的畫麵。


    那時的我不敢去尋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隻能先安排好那些小崽子們的住處,給自己一段冷靜的時間……”


    “懦夫。”


    薑初的話還沒說完,杜蔚伊忍不住吐槽了一聲。


    薑初聞言一噎,唇瓣微顫,似是想起了當年的痛苦,緊繃的拳頭攥起又鬆開,沉默片刻隻換來一聲歎息。


    “……也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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