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開一點,我就是咬了你一口,又不是把你吃了,幹什麽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月予憶坐在沙發上,看向身邊僵硬成了雕塑的蘇逐墨,安靜了一會兒,忍不住別扭地問:


    “還在疼嗎?我……我複蘇之後就沒再咬過別人,可能技巧稍微有一點點無傷大雅的生疏。沒關係,習慣了就好。你要相信,你所信仰的血族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存在!”


    蘇逐墨沒有迴答月予憶的中二發言。


    他的眼皮正在打架。


    好困。


    為什麽會這麽困,他是不是失血過多了?


    古往今來那麽多為了藝術而獻身的藝術家,他難道要成為第一個被吸血鬼咬死的嗎?


    聽上去很浪漫,還能讓他的畫作直接升值至少一倍。


    但是太離譜了。


    因為實際上蘇逐墨根本沒失多少血。


    原本以為咬一口就可以結束的事情,月予憶試了三次才找準了位置。


    給蘇逐墨帶來了短時間內難以愈合的創傷。


    心理創傷。


    脖子上的創傷,估計再有幾分鍾就結痂了。那一點小傷口,就連削炭筆的時候劃破手指都比它嚴重。


    哪有這麽客氣的吸血鬼。


    蘇逐墨憑借頸側隱隱的疼痛維持神智。


    他重新看向身邊依舊滿臉高傲,刻意用這樣的方式掩飾慌亂的吸血鬼少女,心中生出了一個古怪的念頭——


    月予憶之前真的咬過人嗎?


    蘇逐墨對抗著不知從何而來的困倦,重新揚起公式化的得體微笑,溫和地問:


    “你說過,你吃飽之後我就可以提問了。那現在,我可以開始了嗎?”


    月予憶驕矜地點頭,開口:


    “在此之前,容我重新自我介紹一下……嗯,你先站起來。”


    “為什麽?”


    “你剛被我取食過,還在虛弱著。我可以免除你的屈膝禮,但你要站起來。”


    月予憶的聲音不容拒絕,蘇逐墨為了抓緊弄清楚事情原委,隻好配合著起身。


    站起身的時候,靈魂似乎有一瞬間的升空,像是被一顆肥皂泡包裹在綺麗夢境中。


    絕對是起身太猛。


    蘇逐墨在月予憶麵前站定,行了一個標準的躬身禮,聲音沉靜溫柔:


    “按照禮節,應該是我先介紹自己。我是蘇逐墨,幸會。”


    月予憶揚起了滿意的笑容。


    她重新變迴了銀發紅瞳的模樣,穿著最初的那身黑色巴洛克長裙。


    蝙蝠在月予憶身後聚成惡魔雙翼的形態,而她再次懸浮在半空中,手握華麗的手杖,俯視著蘇逐墨,言語傲氣驕矜:


    “吾乃天地之間最強大的血族後裔,是這世間唯一值得令你信仰侍奉的不朽存在,汝之血液將重鑄吾之榮光!”


    ……救命,好想笑。


    不行,忍住,現在笑出來實在太破壞氣氛了。


    蘇逐墨掐著自己的掌心維持淡定的表情,輕輕點頭:


    “好,那我以後怎麽稱唿你?”


    像是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月予憶迅速列出了各種選項:


    “主人、大人、吾主,這些都可以!”


    月予憶的表情無比雀躍,顯然已經準備多時。


    忍笑真的很辛苦。


    蘇逐墨嚴肅地輕咳了一聲,認真提醒月予憶:


    “這些稱唿不太符合如今的稱謂習慣,有沒有更……委婉一些的稱唿?”


    “委婉的稱唿?”


    懸浮在空中離地半米的月予憶不解地重複了一遍。


    她落下來,重新站在空曠的客廳中,小聲嘀咕了一句:


    “不都是這麽稱唿的嘛……”


    蘇逐墨決定裝作沒聽到這句話。


    他冒出了一個比“月予憶從來沒咬過人”更神奇的想法。


    月予憶是不是不知道怎麽當一個吸血鬼?


    這話聽起來十分不合邏輯,但蘇逐墨的強大天賦之一,就是與生俱來的第六感。


    他看人相當準,看吸血鬼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差錯。


    但是,為什麽?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蘇逐墨決定逐一解決。


    首先從稱唿開始。


    蘇逐墨輕聲詢問:“我們坐下聊?”


    月予憶迴過神,倨傲地點頭,整理好裙擺重新坐在了沙發上。


    蘇逐墨更加認真地打量著月予憶的一舉一動。


    最後得出結論——


    月予憶就是在虛張聲勢。


    偽裝出來的從容和傲氣,華麗而詭異的外貌,這些都是在努力貼合著各種藝術創作中對於吸血鬼的描述。


    比起月予憶自述的“強大存在”,她更像是一隻故意裝出兇巴巴樣子的嗬氣小貓。


    但她確實是吸血鬼,蘇逐墨脖子上的傷口已經印證了這一點。


    不知道怎麽當吸血鬼的吸血鬼少女。


    怪可愛的。


    月予憶攏了攏裙擺,矜持地坐直身體,微微抬起下巴,問蘇逐墨:


    “那你想出更適合的尊稱了嗎?”


    蘇逐墨確實想出了一個。


    他笑著問:


    “殿下,怎麽樣?公主殿下的簡稱。”


    聽到這個稱唿,月予憶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又轉瞬即逝,恢複驕矜的表情:


    “不錯,我喜歡這個稱唿,我允許你這樣稱唿我。”


    嗯,張牙舞爪的殿下。


    忍住,不要笑,就當哄她開心。


    蘇逐墨沒有忽視月予憶剛才一閃而過的失落眼神。


    他溫聲問:


    “殿下,我是否有幸能得知關於你的更多事?”


    月予憶清了清嗓子,不自在地迴答:


    “我沉睡了幾百年,聽到了你的虔誠召喚才再次複蘇。沉睡之前的事……我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蘇逐墨配合著月予憶轉移了話題:


    “你說聽到了我的虔誠召喚,是指我接受采訪時說的那些話嗎?”


    月予憶輕輕點頭,眼神讚許:


    “沒錯,你對我的傾慕足夠虔誠,因此我才願意降臨於此。”


    確實足夠虔誠。


    因為那是蘇逐墨給自己的人設要求。


    神秘的天才畫家的心中存在著一位隻存在於畫中的白月光,這已經成為了蘇逐墨在外的標簽之一。


    成效斐然。


    蘇逐墨在心中暗自慶幸著這樣陰差陽錯的奇遇,繼續問:


    “你降臨到我家,是要我去完成你賜予的使命嗎?”


    這話聽起來好怪,他好像在和初次見麵的白月光進行某種奇怪的y。


    但是月予憶顯然很喜歡這種風格的對話。


    她笑眯眯地誇讚:


    “真聰明,不愧是我的信徒。我確實需要你的協助。你知道血獵嗎?”


    吸血鬼獵人,傳聞中以獵殺吸血鬼為生的強悍存在。


    蘇逐墨當然知道。


    他的靈感繆斯是吸血鬼少女,他自然需要從各種藝術創作中獲悉吸血鬼的相關設定。


    蘇逐墨好奇地問:


    “你想讓我對付血獵?”


    這就超過角色扮演的閾值了吧。


    他總不能真的手持倒十字架與蝙蝠枷鎖,和月予憶所說的血獵在家門口大戰三百迴合。


    月予憶搖頭,嚴肅地說:


    “我有個死對頭,他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血獵。我和他打賭,一定會找到一個全心全意傾慕我敬仰我的信徒,以證明我的想法沒有錯。”


    蘇逐墨心中浮現了某種不妙的預感:


    “你的意思是……”


    月予憶驕傲地宣布:


    “沒錯,你有幸被我選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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