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車和救護車唿嘯著停在小巷口,下來的警察和醫生看到倒了一地的青少年嚇了一跳,還以為他們遭遇了恐怖襲擊呢。


    在向棠棠和何書原了解完事情原委後,他們才恍然,揮揮手將重傷的幾人與何書原先送去醫院,棠棠和武鑫毅二人則是上了警車去做筆錄。


    “等等——”


    棠棠喊住前麵幾個年輕的小警察,在他們疑惑的目光中,緩緩走到矮牆邊。


    伸手輕拽,一道微不可察的白色絲線在空中飄蕩一瞬,緊接著,一塊黑色的薄片板磚就從電線杆上掉了下來,被她素手穩穩接住。


    “這是證據。”


    棠棠輕笑著舉起手機搖了搖,轉頭直直對上武鑫毅有些陰鬱的視線,得意的挑了挑眉。


    **


    做完筆錄後已經是半夜十一點了,雖然據他們自己所說,這個好看的小姑娘徒手撂倒了七個壯漢,但警察同誌們還是不容拒絕的用警車把她送迴了住宅。


    棠棠揮手目送他們離去後,一轉身,險些撞上一堵人牆。


    在她抬頭看清那人的麵貌前,熟悉的龍井味就縈繞在了她的鼻尖,伴隨著男人低沉寵溺的一聲“小心”,瞬間讓棠棠放下了防備。


    “栩城。”


    微微退開些距離,她抬頭望去,眼前的男人裹挾著一路風塵,他短短的黑發有些淩亂,眼睛下方掛著淡淡的青色,黑色絲綢襯衣袖口挽到小臂處,搭著一件薄薄的西裝外套。


    此時此刻,那一雙淩厲的鳳目就這麽柔情似水的望著她,裏麵夾雜著諸多情緒,一時讓人有些分辨不清。


    “棠棠,好久不見。”


    男人喉結滾動,艱澀的吐出這句話,下意識的對著麵前的小漂亮綻開一抹溫柔的笑,隻字不提棠棠讓自己在樓下等待了三個鍾頭的事情。


    不知想起了什麽,他嘴角笑意淡了三分,試探的牽起棠棠垂落在身側的柔荑握在掌心。


    閉了閉眼,他極力讓自己恢複成往日裏的好哥哥模樣,調侃道:“恭喜啊,不過你今天說的那個嵩恆的轉世……確定了嗎?”


    多年來熟悉的肢體接觸並沒有引起棠棠的特別關注,她聞言肯定的點了點頭,言語間帶著一絲讓栩城心痛的驕傲,“確定了,我是不會認錯他的!”


    “這樣啊……”


    男人羽睫輕垂,嘴角抿著清淺而僵硬的弧度,心髒處傳來的不可忽視的悶痛讓他險些偽裝不下去。


    他真的好想抓住棠棠的肩膀,拋開一切顧慮去質問她,那個男人當真有這麽好嗎?!就這樣心心念念的放不下,那他們二人這幾千年來的相伴又算什麽?!


    他栩城當真就如此不堪,她寧願選擇一個一無是處的普通人,也不願意迴頭看看他嗎?!


    腦海中的激烈交鋒讓栩城有些暈眩的蹙了蹙眉,他深唿吸幾口,才勉強將蠢蠢欲動的妄念重新埋迴心底。


    “你怎麽了?”


    身邊傳來的甘冽嗓音讓他瞬間重迴現實,男人怔了怔,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拉著棠棠在原地傻站了很久了。


    “沒……沒事……”


    麵對小漂亮困惑的眼神,栩城俊臉一紅,欲蓋彌彰的快步往前走了一段路,棠棠連忙小跑著跟上。


    清甜的花香夾雜著苦澀的龍井,被風卷著飄得很遠很遠。


    深夜,月明星疏,再確認棠棠睡下了之後,一身咖色居家服的男人不緊不慢的踱步到陽台。


    他舉著紅酒杯輕嘬一口,低垂著的墨色眼眸隱約泛起金色波紋,不同於在棠棠麵前時人畜無害的模樣,此刻的栩城整個人像是被一層陰翳深深籠罩。


    他舉目遠眺,夜色中,心上人精致穠麗的麵龐不斷閃現在他的眼前,他仿佛下定了決心,輕輕將酒杯放下。


    深夜沉寂,一隻黑色的大鳥拍拍翅膀,劃過盈盈月色,向遠處飛去。


    **


    因為處理傷口的時間有些長,何書原給父母打了個電話說是夜宿同學家,實際上是在醫院過了一晚。


    可能是因為剛縫合好的傷口那兒不斷傳來的麻癢與灼熱感,他這一晚睡得有些不安穩。


    後半夜,白色病床上的少年雙目緊閉,眉頭緊鎖,額間還隱隱滲出些微薄汗。


    光怪陸離的夢境中出現了好多他熟悉又陌生的人,他像是坐在擺渡船上的遊魂,大睜著一雙眼看著他們與自己相遇又別離。


    周圍是黑色濃稠的血水,“咕咚咕咚”的泛著難聞的氣泡,他感覺整個人都在搖晃,不知過了多久,那些沉默的人影消失不見,隻有血紅扭曲的天空和一望無際的河水。


    又不知過了多久,連擺渡人也消失不見,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漫無目的的飄蕩,直到在一處陌生的大陸靠岸停泊。


    何書原控製不了夢中的自己,隻能任由他的身體翻身下船,朝著未知的島嶼深處走。


    漸漸的,他的眼前開闊了起來,荒蕪的世界出現了鮮活的生命,青鬆挺立,綠藤交錯,偶有鬆鼠野兔之類的從自己身前跳躍著過去。


    但這顯然並不是終點,他還在繼續往裏走。


    再新奇的景致重複太多次也會變得無趣,何書原不知道這具身體情況如何,他隻知道自己已經感到了疲憊。


    忽的,周圍的一切都淡化出他的世界,眼前一片五顏六色的彩光,在喧囂的鳥鳴中,他聽見一聲脆啼,循聲望去,一身綠色華裳羽衣的女子從天而降。


    像是蹁躚下凡的神仙,像是不知世事的精怪,她星眸璀璨,吸引住了他的全部心神,何書原感受到了來自靈魂深處的震顫。


    “棠棠……”


    像是第一次的月下見麵,但這次麵容絕色的少女卻沒有那時的沉穩,她雙腿無力的跌落在地,驚惶的抬起瑩藍色的明眸,可憐又防備的盯著他,裏麵隱約有水汽繚繞。


    “啊……”


    她張張嘴,吐不出一個字,隻能無助的蜷縮起裸露在外的雙腿,雙手撐著地往後退去。


    在何書原愣神的空隙,周圍第一次出現了人聲,他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下。


    “我靠,落難的仙女兒嗎這是?!謙之兄,不如咱們把她帶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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