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怎麽了?”


    身後猝不及防傳來熟悉的詢問聲,何書原猛地一驚,再想把袖子擼下去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怎麽出了這麽多血?咱們去醫務室看看吧?”


    棠棠不知何時遠離了嘰嘰喳喳的人群,站到了男生身後,她望著暈染出的這片血跡,眼中閃過一抹深思。


    不由分說的一把拉過何書原完好的那隻手,棠棠想先帶他去醫務室處理一下傷口,不料在觸碰到的一瞬間,掌心感受到了一片濡濕。


    “你——”


    棠棠有些訝異的將手鬆開,望著隱約有些滲透到校服衣袖上的紅色,她眉頭輕蹙,欲言又止的望著麵前一言不發,乖乖巧巧被她牽住的少年。


    微風輕輕拂過男生的發梢,他蒼白著臉,睫毛軟塌塌的下垂著,衝棠棠露出個安撫的笑容。


    “沒關係的,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你拿我當傻子嗎?”


    棠棠危險的眯起眼眸,一束暗藍色的冷芒一閃而逝,這傷口,除非他往刀尖上磕,不然怎麽可能拉出這麽長的幾道口子?


    難道是有人要搞死她的任務對象?!


    傷害任務對象=任務對象可能會掛掉=她的任務失敗=跟她作對


    等式成立,真是豈有此理!


    棠棠一雙美目像是要噴火一般,她這次沒有貿然去拉何書原身上的其他部位,而是直接抓住他的手,扭頭朝前麵大步走去。


    何書原也不掙紮,就這麽用一雙濕漉漉的黑眸望著麵前那個並不高大的背影,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


    “哢叭——”


    一聲脆響,楊鈺和武鑫毅齊刷刷扭頭,在望見硬生生被薛銘浩拔下來的樹皮後,都不由得虎軀一震。


    “消消氣,浩哥,他們就是同學之間的相互關心而已……”


    楊鈺幹巴巴的寬慰道,雖然他本人看到這麽一副場景也覺得刺眼,但浩哥可是已經和女神加上好友開始“網戀”了,現在他心裏應該要跟不好受。


    這麽一想,他自己突然就舒坦多了。


    還沒等他一口氣鬆完呢,另一邊的武鑫毅就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大手焦躁的摸了摸口袋,沒摸到煙盒,便隻能拎拎褲子,半蹲下來,與眯著眼睛打量他的薛銘浩平視。


    他聳立的眉宇微挑,眼底醞釀著不懷好意的黑色霧氣,但嘴角仍然勾著討好的弧度,


    “浩哥,你看這小子,連你看上的妞都敢勾搭,我先前打他那麽幾頓也不算冤枉,正好當給浩哥你出出氣。”


    說著,他又湊近薛銘浩,悄聲謀劃道:“浩哥,先前的小打小鬧他是長不了記性的,不如咱們……”


    話說一半,武鑫毅猛然對上一雙寒意森森的眼眸,未盡的言語立刻泯滅在了喉嚨裏。


    他頂著上方傳來的巨壓,呐呐的將身體縮了迴去,心裏還暗自納悶呢,什麽時候浩哥竟連這些“小打小鬧”都聽不得了?


    “別再讓我聽到你用這麽輕慢的態度對待她。”


    就在武鑫毅支持不住想要道歉時,薛銘浩淡淡啟唇,他將手上把玩著的樹皮撇到地上,撐著地“唰”的一下就站起身來,漫不經心的往兩人離去的那個方向走。


    原來是因為自己對棠棠的稱唿啊……


    發覺這點,再加上薛銘浩似有似無的默認態度,武鑫毅暫時鬆下了緊繃著的心弦。


    **


    從操場到醫務室有一條近道,鵝卵石鋪就的小路兩邊種植著排排青翠的早園竹。


    因為裏麵的昆蟲動物實在多,稍不注意就會迎麵撞上一張蜘蛛網,所以學校裏也不太有人願意走這條路。


    現下四周無人,且有忽遠忽近的陣陣蟲鳴鳥叫做掩護,正是說小話的好時機。


    何書原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察覺到手上傳來的輕微阻力,棠棠不解的扭頭用眼神詢問他。


    對上那雙皎潔的星眸,身邊那些若有似無的雜音都悄然遠去,何書原怔了怔,遲疑了半晌,才終於猶豫著開了口。


    “棠棠,你究竟是什麽呢?”


    少年眉頭微微蹙著,其實他更想問棠棠,為什麽你要對我這麽好。


    他雖說平日裏對待人際關係是遲鈍了些,但棠棠對他與旁人那樣明顯的不同,他卻是看的分明的。


    然而,何書原卻不知道,與其說是棠棠明目張膽的在關心他,不如說是他自己對棠棠無意識的關注,才會讓一個細小的舉動在他眼裏被放大無數倍。


    直到在原本平靜的心湖中掀起永不停息的滾滾浪潮。


    “嗯?”


    棠棠有些奇怪的看著他,她還以為他這麽久都不問,是已經猜到了呢!


    不過左右她也沒想隱瞞自己的身份,要不然那天就不會那樣光明正大的去扒人家窗戶了。


    於是,她很坦然的迴答道:“哦,我是雀精,原型是叉尾太陽鳥。”


    “雀……精?”


    何書原眼睛瞪得大大的,雖說本來就有所預料,但當這件事真的被肯定時,他還是生出了些身在夢裏的不真實感。


    “……不是說建國後不許成精嗎?”


    棠棠就見何書原憋了半天,就幹巴巴的憋出這麽一句廢話,有些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那是你們說說的,而且我又不是建國後才成的精。”


    說罷,她懶得再多逗留,手上一使勁兒,將少年往前拉的踉蹌兩步。


    手臂因為拉扯傳來不可忽視的疼痛,但因著掌心處那點柔軟的暖意,他愣是忽略了這些痛楚。


    何書原抿了抿唇,一聲不吭的小跑兩步,順著牽引的力道與棠棠並肩而行。


    他就這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棠棠的說辭,這樣的順理成章,讓何書原自己都有些驚詫。


    “沙沙——”


    金烏高懸,亮黃色的光線越過重重竹葉的遮掩,灑落在林間的那道身影上,照明他半邊側臉。


    薛銘浩英挺的眉峰緊皺,有些懷疑自己的理解能力是不是出了問題,怎麽突然就聽不懂那兩人的對話了呢?


    什麽叫“究竟是什麽”?


    而棠棠又為什麽要說自己是“雀精”?


    打著旋兒的細風從他身側繞過,席卷著流向前方正在行走的兩人。


    衣衫輕輕鼓動,棠棠烏睫顫顫,眼波流轉間,似是不經意的望向薛銘浩躲藏著的那片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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