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都廢墟場地。


    裴忌和路司讓聯盟的功夫,沈確占領了一個點位。


    耳麥裏再次傳來副官的聲音。


    連池夏:“第四艦隊和第五艦隊往舊海洋館的點位去了。”


    沈確看了一眼光幕上並排飛行的兩個小點。


    真不爽。


    他釋放出一點信息素。


    彌賽亞悄悄綻放,淺淡的花香裏混雜著粗糙的沙粒氣息,與漫天風沙一起享受著陽光的恩賜。


    沙漠裏的綠洲。


    那是他的新味道。


    深入土地的根係吸飽了雨露,露出沙丘的葉片落滿了陽光。


    是生命的味道。


    和裴忌一模一樣。


    沈確對副官道:“不用管,先獵殺蟲獸。”


    沈確很清楚,一個點位70分,看似是蟲獸的7倍,但點位可以重複奪取,蟲獸沒了就是真的沒了。


    一個是可循環資源,一個是一次性資源。


    當然要先獵殺蟲獸。


    雖然按照計劃,他需要“處於下風”,但在一切開始之前,他不介意向裴忌展示一下路司讓與他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沈確下令:“分別派一支小隊黏住他們的前鋒隊伍,不要進攻,隻周旋,剩下的按照我標的點位依次獵殺蟲獸,速度要快,2小時後重新編隊。”


    “收到!”


    ……


    比賽開始五個小時後,鹿畔已經汗流浹背。


    “上將,第一艦隊對我們的路線了如指掌,派出去的幾支獵殺小隊都沒搶過他們。”他弱弱地向裴忌匯報。


    裴忌看了一眼黏在自己身後的那支全部由輕型機甲組成的隊伍。


    搶獵物,拚的是決斷力,還有行動速度。


    能清晰地判斷蟲獸可能隱藏的地點,第一時間到達,並根據蟲獸留下的痕跡不斷調整獵殺路線。


    在這點上,沈確顯然比另外兩個指揮官強太多。


    他幾乎掌控了整個場地。


    在他的操控下,第一艦隊就像一張收縮自如的網,輕輕鬆鬆玩弄著所有獵物,一隻都不給他們留。


    裴忌輕笑一聲,眼底劃過一絲寵溺:“哪裏來的這麽強的勝負欲啊……”


    他收斂了情緒,開始認真研究起第一艦隊的獵殺路線。


    蔓生的精神力悄無聲息地感受著場地裏的一切風吹草動。


    雖然過不了多久,他會按照計劃抓住那隻雀,但在此之前,他很期待能跟滿狀態的沈確好好玩玩。


    “放棄獵殺蟲獸。”裴忌對鹿畔下令,“我們的優勢是正麵對戰。”


    他蕩開一個笑容,打開所有單兵的耳麥。


    “去獵殺第一艦隊!讓我看看你們這段時間的訓練成果,小兔崽子們!”


    ……


    與此同時,路司讓也發現了。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第五艦隊的目標蟲獸全都被第一艦隊搶先獵殺,再這樣下去,哪怕不算占點,第一艦隊也能拉開他們一大截。


    心裏泛起一絲厭煩,路司讓忍不住咬了咬牙。


    這就是他最討厭沈確的一點,無論什麽時候,隻要對上他,就必須麵對那種完全被壓製的的不適感……


    不過很快就能結束了。


    他看了一眼光幕上密密麻麻的點位。


    隻要再忍一會……


    耳麥裏忽然傳來聲音:


    “路指揮官!第四艦隊調轉方向去攻擊第一艦隊了!兩方馬上就要交火。”


    “什麽?”


    話音剛落,原本沉寂的空氣突然被一道熾熱的能量炮劃破!


    大大小小的能量屏障依次張開,此起彼伏的爆炸聲霎時交織在一起,子彈如傾盆大雨般降落在廢墟之上。


    第四艦隊的機甲如同發狂的野獸,在倒塌的牆壁間飛快穿梭,向附近的第一艦隊選手發起了猛烈進攻!


    主持人高昂的聲音在蒼穹之晶內迴蕩:


    “比賽開始五個小時零十五分鍾!第四艦隊與第一艦隊正麵交戰了!!”


    彈幕沸騰起來,夾雜著一片哀嚎:


    【我不要看家暴現場啊啊啊啊——】


    路司讓眼睛一亮,立刻下令:“讓第四艦隊吸引火力,不要管他們的死活,抓緊時間把分追迴來!”


    他同時連上裴忌的突觸,露出一個虛假的笑容。


    “你果然還是你啊,裴忌。”


    ……


    裴忌操縱蝕天躲開一連串的子彈,打開炮口放出一組追蹤彈,精準擊中一架機甲。


    他對著耳麥冷笑:“你好像很懷念。”


    路司讓直言不諱:“我一直很懷念,當年我們合作的時候,第四艦隊的戰績可是僅次於第一艦隊。”


    是的,當年。


    裴忌眸光深邃如墨。


    當年他信心滿滿進入第四艦隊,打算做出一番漂亮的成績。


    他想著如果自己足夠優秀,或許有機會能跟那個人在戰場上碰到。


    到那時,就遙遙地望上一眼,給當年青澀的自己一個交代。


    或者運氣好的話,能告訴那人一句:“看,我哪裏菜?我不是加入七大艦隊了嗎?”


    他在入隊儀式上第一次見到外貌甜美的路司讓,omega向他伸出手,笑得溫潤親和。


    那一瞬間,裴忌腦子裏閃過的念頭是這次可要壓下性子,好好聽話才行。


    可笑他的天真。


    蝕天翻轉身軀,翅膀貼著海麵飛過,揚起一條白色的海浪線。


    “我還是那句話,何必那麽排斥呢?”路司讓的聲音像惡魔的低語,“你看,到最後,合作的人還是你和我。”


    他看著蝕天在第四艦隊的掩護下靈活地躲過一路攻擊,從海平麵直直飛向舊信號塔,內心泛起第一次見到裴忌單兵殺入蟲穴,將十幾米長的母蟲炸成碎片時激動的心情。


    多麽好用的武器啊!


    “離開我的這段時間你獲得了什麽呢?更差的成績?更差的風評?還有一些膚淺的單兵們的喜愛。”


    路司讓“嘖”了一聲。


    “這些一文不值。”


    “那些人隻能看到你的狂傲,你的瘋!他們害怕你討厭你,限製你的能力,在那些指揮官手裏,你隻會變得畏首畏尾。”


    話語間,路司讓再次迴憶起手握裴忌這把武器時的快樂。


    隻要有裴忌在,他想刷新誰的戰績就能刷新誰的戰績,他想安排什麽樣的布局就能安排什麽樣的布局。


    他離第一指揮官隻有一步之遙。


    隻可惜……


    這個武器為什麽要有自己的思想呢?


    褚泱的話猶在耳邊:


    【假如你能掌控住裴忌,就留下他。假如不能,就毀了他。】


    路司讓緩緩道:“我很高興你同意跟我再次合作。”


    蠱惑的話語隨著上千上萬條無辜的生命竄入裴忌耳膜。


    “是啊。”裴忌低聲道,“我也很高興。”


    黑色的機甲如鬼魅般穿過層層防禦,繞過鏽蝕的塔身,輕盈地躍上信號塔頂端。


    就在蝕天露頭的刹那,十幾台機甲的炮口同時對準了他。


    沈確打了個響指,密集的子彈射出。


    蝕天靈活地調整姿態。


    子彈與子彈碰撞,光刀與光刀交劈。


    眨眼間,圍堵他的機甲多多少少都有了損傷。


    就聽沈確下令:“退開吧。”


    為首的副官一愣:“可是……”


    沈確:“你們打不過他,沒必要浪費彈藥。”


    蝕天浮在半空,靜靜等著周圍的機甲一一撤退,隻留下沈確一人,仰頭望著這架戰場上的殺神。


    風揚起他的碎發,陽光落在那雙清冷的眸子裏。


    在之前無數個充滿血腥味的日子,裴忌獨自走在滿是殘骸的戰場上時,也曾想過:


    【是不是指揮官都是這個樣子?】


    【在他們眼裏,單兵隻是一個數字。】


    【沈確也是這個樣子嗎?】


    裴忌收迴蝕天,從半空躍到信號塔頂的平台上,與沈確麵對麵。


    風似乎靜了下來,隻有兩人低沉的唿吸聲和心跳聲在高空迴蕩。


    空氣與視線同時變得粘稠,連時間都在這一刻停滯下來。


    裴忌耳麥亮起的霎那,沈確的冷笑聲隨之響起。


    “怎麽?裴上將1v1還需要配個指揮官嗎?”


    裴忌露出一個張揚的笑容,拿下耳麥,將那惱人的紅點連著路司讓的聲音一同丟入風中。


    下一秒,兩人的精神力同時蕩開!


    刹那間,周圍所有的電子設備同時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屏幕開始頻閃,塵埃停止了浮動,沙石碎礫震顫起來,連著腳下聳立的鋼鐵巨物,以及所有斷壁殘垣,都在這場精神風暴中顫抖。


    空氣被壓縮成一道道可見的氣浪,向周圍猛烈擴散。空間變得扭曲,像是隨時可能發生坍縮。


    撤退到一半的第一艦隊直接被精神風暴掀到了百米開外,堪堪停在早就知道要發生什麽、已經撤到外圍的第四艦隊旁邊。


    連池夏難以置信地看著穩穩立在這場精神風暴中心的沈確。


    “指揮官的精神力……有這麽強嗎?”


    圍觀看戲的第四艦隊小隊長白木和年澄對視了一眼。


    白木:“突然有點感慨。”


    年澄:“怎麽說?”


    白木:“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站在上將的精神場域裏。”


    精神力風暴中,裴忌一個箭步衝向了沈確,身影快得根本看不見。


    沈確掏槍點射,動作幹淨利落。


    裴忌眼都不眨一下,偏頭躲過子彈,一拳擊向沈確。


    沈確右手一迴,屈起手肘格擋。


    “砰!”地一聲,精神力滌蕩開來,腳邊的碎石子全部碎裂。


    唿吸交錯的刹那,裴忌湊在沈確耳邊,低聲道:“寶貝今天吃檸檬了嗎?怎麽一張口都是酸味?”


    沈確眸色一暗,反手照著裴忌臉上就是一拳。


    裴忌抓住沈確招唿到臉邊的手,往身側一拉,吧唧親了一口。


    “打人可以,打臉不行。”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到心尖。


    沈確心裏一酸,餘光瞥向雖然離得很遠,在精神力下滋滋冒煙,但依舊在堅持工作的攝像頭。


    裴忌注意到他的小動作。


    掏槍。


    “砰”!


    正對著兩人的攝像頭冒著黑煙掉了下去。


    沈確貼著裴忌側臉,耳語:“路司讓跟你說什麽了?”


    裴忌:“你猜?”


    沈確眯了眯眼。


    裴忌嘴角一勾:“他說很高興跟我合……”


    話還沒說完,沈確屈起膝蓋,對著裴忌肋骨猛地頂了上去,裴忌不得已放開沈確的手,後退兩步。


    還沒來得及出招,就見沈確又是兩下點射,精準封住裴忌兩側退路。


    裴忌瞥了眼兩處彈痕,帶著精神力的子彈把精鋼焊接的地麵硬生生打出兩個凹陷。


    他心裏一寒。


    真恐怖,這要是打腿上,他就得去綠洲的殘疾之家報到了。


    但裴忌又一想,要是殘廢了沈確就得負責到底,去哪都得帶著他。


    耳畔風聲刮過,再迴頭時,沈確已經到他麵前,揚起右手——


    沒打到。


    裴忌擒住他手腕,往下一拉。


    沈確被迫在他懷裏轉了半圈,裴忌胳膊一環,鎖住沈確動作。


    熟悉的懷抱和熟悉的味道。


    沈確恍惚了一瞬,低聲問:“你迴了他什麽?”


    裴忌笑了一聲:“我說我也很高興。”


    沈確腰一擰,飛起一腳,正中裴忌腰窩。


    “臥槽——”裴忌捂著腰退到信號塔的陰影處,“我腎要碎了寶貝。”


    “很好啊。”沈確一步步走到他麵前,槍口抵上裴忌的眉心,“為你們的複合慶祝慶祝。”


    陽光從他身後透過來,沈確整個人都在陰影裏,看起來冷漠得不行。


    但他垂著眼,嘴角下壓,薄唇微微抿著。


    他下意識給自己釋放著信息素,綠洲裏眨眼就開滿了繁星般的花。


    好可愛啊……


    裴忌緩緩伸手,把右手心張開給沈確看。


    “蜂類的尾刺,長度大約70公分,帶毒。”


    他用隻有兩個人聽得到的聲音說。


    “我失去了一支三十人的單兵隊伍,搭上這個傷口,換了路司讓一條命。”


    裴忌露出一個有點淒慘的笑。


    “我是笨蛋,對嗎?”


    沈確把槍口一點點上移,撥開裴忌淩亂的額發,漆黑的眸子定定凝望著他。


    “是的。”沈確說,“你是大笨蛋。”


    流雲從空中掠過,留下大片影子。


    獵獵風聲下,裴忌釋然地笑了起來。


    他手心一合,抓住了沈確的槍,槍口抵著手心的傷痕。


    在這一刻,仿佛有一顆無形的子彈射出,穿過那道舊疤,穿過無數個裴忌的身影,將過去的無數個畫麵擊碎。


    就在裴忌胳膊用力的時候,沈確扣著扳機的手鬆開,槍身一轉,執槍人換成了裴忌。


    他輕輕一扯,與其說是拉,不如說是沈確主動撞進了裴忌懷裏。


    擁抱,迴身。


    裴忌單手將沈確鎖在身前。


    他用槍口抵住omega的下頜,逼迫他揚起頭,對準剩下幾個攝像頭。


    挾持了第一指揮官的大魔王向億萬星民露出一個乖戾的笑容。


    隨後抬手。


    “砰!砰!砰!”


    幾發精準的點射,直播裝置在半空爆炸。


    屬於舊都廢墟的投影在幾番頻閃之後徹底變成了黑色。


    伴隨著落下的機械殘渣。


    裴忌掰過沈確的臉,低頭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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