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大雄寶殿,十八羅漢分列兩側,佛陀端坐在大殿中央,迦葉、阿難二尊者侍立左右。


    佛陀足下,少林方丈廣德大師打坐入定,口中默念「楞伽經」。


    而我佛慈悲,低眉不語,俯視著芸芸眾生。


    一位年輕僧侶悄然步入大殿,修長身形遁逸在前,淡黃袈裟飄曳於後。


    觀其樣貌,宛若天人,麵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險峰,唇若塗脂,身姿高挑,瀟灑倜儻。雖是出家之人,卻難掩英俊之姿,真乃世間少有之奇男子。


    俊美和尚走到廣德身後,恭敬地奉上手中那半碗齋飯。


    “師父,您吃兩口飯吧,您已經三天未進食了,再這樣下去......”


    廣德並未起身,隻是嘴皮翕動:“如今寺中已斷糧,每一粒米都彌足珍貴,把這齋飯分給年輕僧人吧。”


    俊美和尚麵露急色:“年輕僧人已經吃過了,這半碗齋飯是剩下的糧食,您就吃了吧。”


    “出家人不打妄語,為師平日是怎麽告誡你的?「妄語者,法不入心,難得解脫」,即便為了善意,也不可口出妄言。”


    “阿彌陀佛,弟子知錯了......”


    “宗慧,你不必替為師擔憂。為師年輕時辟穀修練,能半月不食五穀。這才僅僅餓了三天,不礙事的。”


    那和尚正是廣德大師的首座弟子宗慧,因其樣貌俊美,江湖人稱「花僧」。


    此刻的宗慧垂下頭顱,他為師父的身體感到擔憂,也為少林派的前途感到惆悵。他知道師父說不吃,就一定不會吃。


    對此他無能為力,隻能悄聲祈禱:“願佛祖保佑宗劫,助他凱旋而歸。”


    廣德左耳微動,似是有所察覺。


    “宗劫怎麽了?”


    宗慧被問的一愣,猶豫著說或不說。但他不敢欺瞞師父,隻好吞吞吐吐道:“宗劫......宗劫......他去白蓮教大營搶糧了。”


    廣德睜開雙目,臉上露出驚愕之色,急聲詢問:“說詳細點,到底是怎麽迴事?”


    “您還記的「青衣十三絕」嗎......就是您當年收留的那群江湖人士。”


    “當然記得,前幾日大悟還上山拜訪過我,說是前來增援少林。我勸他不要介入此事,趕緊遠離少室山,難道他們還沒走?”


    “是的,他們沒走,反而一直潛伏在白蓮教大營。前天夜裏,嚴施主和曹施主扛著十袋米再次上山。他們知道寺中斷糧了,所以才鋌而走險前來送糧。宗劫從他們口中得知了白蓮教屯糧之處,於是決定下山搶糧,順便燒掉白蓮教糧倉。那晚我們謀劃許久,最終決定今日行動由宗劫帶隊,青衣坊則在白蓮教大營接應。”


    廣德驚道:“胡鬧!你們膽子也太大了......你也參與此事了?”


    “沒錯,弟子參與了,但這也是迫於無奈。如今寺中餘糧所剩無幾,再硬撐幾天,就會有人餓死!”


    印象中,宗慧的語氣從未如此堅決。


    廣德沉默了半響,又緩緩開口:“為師有時候過於慈悲,行事上缺乏果斷,或許正因如此,才釀成今日之禍。在這方麵,你和宗劫都比我強,為師甚感欣慰。但我覺得,你們這次行動還是稍欠考慮,為師擔心......宗劫兇多吉少。”


    宗慧不禁一凜,一種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


    難道宗劫真的會出事?


    “草莽武夫赫連鵬,久慕廣德大師威名。今日前來拜會,大師可否現身一見?”


    一聲龍吟從殿外傳來,將十八羅漢銅像震的嗡嗡作響。說話之人顯然不在山上,而是利用「千裏傳音」將話送至大殿。


    “貧僧隻是一老邁昏聵之輩,怎敢受赫連居士仰慕。如今俗事纏身,不便相迎,還請赫連居士先迴吧。他日若有機會,貧僧再登門拜訪。”


    廣德這句話,隻有赫連鵬能聽到,就連近在咫尺的宗慧也不知師父說什麽。


    這招「傳音入密」要比赫連鵬的「千裏傳音」更勝一籌。


    片刻後,赫連鵬的聲音再次傳來:“既然大師不肯賜見,老夫也不便強求。那我先帶您的高徒迴去,等大師駕臨寒舍時,再將令徒拱手奉還。”


    此話一出,廣德和宗慧皆大驚。


    廣德提起一口真氣,用「獅子吼」發出一聲洪鍾之音。


    “小徒頑劣,若有冒犯之處,還望赫連居士見諒。既然居士遠道而來,貧僧這就下山迎接!”


    廣德身形不見晃動,卻已升起三丈,霎那間飛出大殿。宗慧緊跟在師父身後,一同飛下少室山。


    半晌後,師徒二人翩然落地,少室山下人頭攢動。


    無數白蓮教眾紛紛湧了過來,他們不為別的,隻為一睹廣德大師真容。畢竟在這裏圍困了數十天,還沒見到這位少林方丈長什麽樣。


    廣德一眼望去,在人群中發現不少熟麵孔。除廣智、廣緣外,青衣坊眾人也被幾個黑衣人挾持著,宗劫被一個高瘦漢子用繩子捆綁著。


    人群中間則是一位黑袍老者拄劍而立,想必此人就是「劍魔」赫連鵬!


    廣緣原本還有一絲擔憂,此時一看隻有師徒二人下山,懸著的心立馬安穩下來。於是堆起笑臉,上前挑釁道:“掌門師兄,別來無恙啊?”


    廣德大師向來以慈悲為懷,但當看到廣緣這副嘴臉,也不禁怒上心頭。他左手作拈花狀,以少商穴發力,淩空彈出一指。


    廣緣見勢不妙,倉皇躲閃,卻還是被真氣劃破臉頰,露出一片白花花的骨頭!


    經此一招,廣緣徹底膽寒,捂著臉退到人群中間,不敢再出風頭。


    赫連鵬連連拍手,讚道:“少林「拈花指」果然名不虛傳,在大師手中更是出神入化,老夫佩服!佩服!”


    廣德雙掌合十,微微欠身道:“阿彌陀佛,閣下就是赫連居士吧,久仰久仰。您剛才說要見貧僧,現在見到了,可否放過小徒和青衣坊眾位施主。”


    赫連鵬大笑一聲:“哈哈哈,想不到大師也是個爽快人,說話倒不拖泥帶水。那老夫就明說了吧,我現在的身份是玄武堂堂主,而玄武堂已與白蓮教結盟,攜手進攻少林寺。”


    廣德微微一震,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


    “原來閣下此番前來,是為向少林發難。那你完全可以殺了我徒兒,然後率領群雄大舉攻山,何必引貧僧下山,多此一舉呢?難道你認為你們能困住貧僧?亦或是,貧僧會為自己的徒弟出賣少林?”


    赫連鵬信步上前,笑道:“大師乃得道高僧,老夫若真那麽想,不僅看低了您,也顯得自己氣量狹窄了。這麽跟您說吧,老夫這次的確是為了對付少林而來,但我覺得江湖人應該有江湖人的方式,以眾欺寡非好漢所為,我想跟大師來一場真刀真槍的較量!”


    “較量之後,又當如何?”


    “若大師勝了,我不僅釋放您的愛徒和朋友,還會帶領玄武堂撤離少室山,從此再不插手此事。若老夫僥幸贏了一招半式,就請大師率領少林群僧繳械投降,從此少林派就得聽從玄武堂號令,您看如何?”


    赫連鵬說完這話,廣智廣緣臉色驟變。因為這樣一來,無論結果如何都對白蓮教沒有任何好處。


    若廣德勝了,則白蓮教失去一個重要盟友。若赫連鵬勝了,也是玄武堂摘取勝果,白蓮教純粹淪為看客。


    除了他們,玄武堂中也有人麵色稍變,隻是不易察覺。


    此時,少林僧人已陸續下山,散列在廣德師徒身後。


    雙方劍拔弩張,一旦開戰,必然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廣德迴望一眼身後的少林群僧,又抬頭看了看前方的白蓮教眾,最終做出了決定。


    “阿彌陀佛,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將紛爭集於你我之身,也免的波及無辜。”


    赫連鵬大喜,他朝思暮盼的決戰終於來了!


    先勝李卿玄,再勝廣德,我便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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