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媽媽領著彩鳳和彩珠去了聽雨軒。


    此時榕哥去翰林院當值,婉婷一個人在聽雨軒榕哥的書桌上看一本唐代柳宗元的《石澗記》,心情悠哉悠哉。


    綠汀進來通報:“姑娘,大娘子身邊的劉媽媽過來傳話。”


    婉婷站起來:“劉媽媽……你讓她進來吧。”


    等劉媽媽進來的時候,婉婷已經坐在了正廳軟榻上。


    隻見劉媽媽行禮道:“老奴拜見七少奶奶。”


    婉婷手輕輕虛抬:“劉媽媽不必多禮,不知母親派劉媽媽過來有何事?”


    劉媽媽道:“大娘子說二少奶奶馬上要跟柏少爺離京赴任,所以想七少奶奶盡快熟悉理家的事情。”


    婉婷早瞧出劉媽媽身邊帶著兩個模樣俊俏的丫頭,想著劉媽媽是盛家主母身邊最體麵的媽媽了,身邊有丫頭雖是聽候調遣也是正常事。


    於是禮貌的問道:“我雖新進門,但是也是盛家的一份子,為家裏分擔責任是分內事,請問母親想讓我什麽時候開始接手管家事務。”


    劉媽媽迴道:“這個七少奶奶先有個心理準備,後續再看大娘子安排時間,今天還有一事。”


    說著露出點為難之色。


    “劉媽媽有話盡管直說。”


    “大娘子說,七少奶奶管家之後,諸事繁雜,難免疲累,特地選了兩個丫頭過來分擔七少奶奶伺候七少爺的重擔。”劉媽媽斟酌著用詞,沒好直接說通房丫頭,但是她確定婉婷能聽懂。


    果然婉婷的臉色瞬間陰沉,又瞬間恢複正常。


    笑著對劉媽媽道:“母親疼愛官人,原不該駁迴,但是官人明確說過此生不納妾,希望婆母理解,並不是有意違逆母親。”


    劉媽媽一聽,果然是郡主,當初給柏哥賜妾,海氏都沒有這麽直喇喇拒絕。


    “七少奶奶,老奴也是奉命行事,還是不要為難老奴吧。”


    “等官人迴來,我們倆一塊去給母親磕頭認錯。”


    劉媽媽說:“七少奶奶收了,如果您覺得兩個丫頭粗手笨腳,不配在房裏伺候,即便是做粗使丫頭也是使得的,這樣老奴交差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劉媽媽,如今聽雨軒原來的丫頭加上我從國公府帶來的下人,人手已經是滿額了,實在用不下這麽多人,雖說盛家巨富,但也沒必要靡費不是?這兩個丫頭就是母親用慣的人,不如辛苦媽媽帶迴去繼續給母親用著。”


    劉媽媽看著今天的場麵,郡主就算被人說善妒,都不肯留人的,就算在聽雨軒做粗使丫頭都沒機會,跟鐵桶一樣,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也不再勉強,這事本身就不妥。


    “七少奶奶既這麽說,老奴就先領迴去吧。”


    “辛苦媽媽跑一趟,綠汀……”婉婷使了個眼色,綠汀立刻從內室拿出二兩銀子。


    “劉媽媽拿去打杯酒喝……”


    婉婷心裏不爽極了,大娘子什麽意思,拿著管家理事的名義要往聽雨軒塞妾室,她自認為進門後並無對嫡母不敬。


    綠汀這時端了點心過來:“”姑娘,要不要迴國公府告訴國公爺。這大娘子太過分了,要不就告訴老太太,當初盛家老太太可是答應老祖宗會把姑娘當親孫女的,現在新婚不到兩個月就塞通房,太過分了。”


    “你不要多事,如果這點事都處理不好,需要父親出麵,將來該如何?”


    “姑娘想如何?”


    “你先去廚房看看吧,官人喜歡吃的兔肉丸子有沒有做好?”


    婉婷麵色平靜,歪在軟榻上,自己擺弄棋子。


    榕哥迴府後,剛進院,春白迎上來。


    “七少奶奶呢?今天院裏怎麽這麽安靜。”


    春白上來:“榕少爺,今天大娘子院裏的劉媽媽來迴話,走後七少奶奶在屋裏沒出來。”


    “可知劉媽媽說了什麽?”


    “並不知道,當時奴婢不在屋裏。”


    榕哥走進屋裏,綠汀用手指指了指背對著坐在軟榻上的婉婷,榕哥擺手,屋裏的下人都漸次出去了。


    榕哥輕手輕腳過去,從後麵摟著婉婷的肩膀道:“娘子,今天出了何事?”


    婉婷把手裏的一個白子扔到棋子盒裏,頭扭向一邊,榕哥拿了一塊梅花酥送到婉婷鼻子邊聞一聞,婉婷沒好氣的說:“當初你和祖母來柴家提親怎麽說的,盛家天好地好,把我當親孫女,你也說過此生不納妾,母親倒是疼你非常,今天讓劉媽媽送來兩個極美貌的丫頭為通房。”


    榕哥一驚:“你收下了!”


    婉婷反問:“怎麽?官人想留下不成,那我派人去母親那領迴來。”


    榕哥一聽,安慰道:“既然娘子沒留下,那還生什麽氣!”


    “可是把母親得罪了個徹底,我入門不到兩個月,這以後如何相處?”婉婷白了榕哥一眼。


    “再有這樣的事,你往我身上推就好。”


    婉婷試探的說:“我看,官人還是跟我一起去給母親請罪吧。”


    “請什麽罪!此事我自會處理,你就不用管了!”


    榕哥想了想,聽雨軒離壽安堂這麽近,這會子祖母恐怕已經知道了,此事還得由他告訴父親。


    前廳書房


    盛弘今日下朝後倒是悠閑,在書桌上舞文弄墨,見榕哥急哄哄的過來。


    “榕兒,這會子過來,是有事要說?”


    “父親,今日孩兒去翰林院當值,大娘子給聽雨軒賜了兩個通房丫頭。”


    “胡鬧!她是嫌盛家的日子太好了嗎?”盛弘扔下筆,大聲說道。


    “想來母親也是疼孩兒,但是兒子已立誌,今生不娶妾室,所以婉婷讓劉媽媽把丫頭領迴去了,肯定惹母親生氣了,孩兒想著我和婉婷去給母親磕個頭請罪吧。”榕哥請教著問。


    “請什麽罪,退了就退了,你和郡主好好過日子,這件事為父自會處理好……”盛弘堅定的道。


    壽安堂


    “母親喚兒子來不知道為何事?”


    “府裏都鬧翻天了,你當真不知道!”


    盛弘剛被榕哥事鬧得頭大,又見老太太質問,實在不知道又發生了何事。


    “郡主進門不到倆月,你那大娘子就去塞通房,插手榕哥後院的事,整天都在琢磨什麽?官家和皇後怪罪下來,盛家經得起嗎?再這樣下去,盛家真的容不下她了……”


    “兒子,也剛剛知道這件事。這個大娘子也是私心太重,我瞧著榕哥兩口子並無不敬之心,她總想著彈壓兒媳婦一頭,當年朝雲、令儀不也來過兩遭,現在估計還是這個心態,哪裏會想到惹惱了柴家,鬧到官家跟前,於哪家都無益。”


    “你想如何處置此事?”


    “還請母親指教,兒子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納妾,可是如今已有春秋,且有一妻三妾在旁,再納年輕妾室,傳出去對官聲也不好。”


    “你的大娘子自是你去想辦法,我老婆子的話她是不會聽的。”說著盛老太太端起茶杯。


    盛弘突然從母親的話裏聽出弦外之音,於是拱手道:“那母親好好歇著,兒子這就去了。”


    兩天後,王家


    王大娘子形色急匆,行完禮,趕緊坐到軟榻上來,扶著王家老太太的手問長問短。


    王家老太太自是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糊塗的,但是昨天盛弘過來說了事情的原委更是震驚。


    “我且問你,你是不是給那榕哥房裏放通房丫頭了。”


    “是哪個多嘴的傳到母親這裏來?”王大娘子憤憤的說。


    “你別管我從哪裏聽來的!你就說是不是?”


    “母親,女兒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不知道女兒在盛家過的什麽日子,那榕哥一個庶子,樣樣出挑,如今娶了媳婦也是跟老太太和衛恕意更親近,跟女兒不過是臉麵情,讓女兒怎麽咽的下這口氣。”


    “我且問你,榕哥媳婦每天問安是都準時,在你跟前是否站足了媳婦的禮數,送的禮物是否有你葳蕤軒的,並且比那衛夫人的更貴重。”


    “母親的話原也不錯!隻是……”


    “隻是什麽?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緣法,既然身為媳婦該做的都做足了,你也想想為什麽那兩個孩子跟盛家老太太和衛夫人更親近,不是擺個嫡母架子,別人就活該發自真心親近你的。盛家的孩子個個聰慧機敏,你是否發自內心的慈愛他們,人家會感覺不出來嗎?你呀好好想想吧。”


    “女兒是正室大娘子,自然是想怎樣就怎樣,就算擺個臉色他們也應該受著!”


    “那人家做足了禮數,你憑什麽要求人家比對老太太和衛夫人更親近呢!”


    “我,我……”


    “不要我我了,弗兒,我是你母親,自是向著你的,盛家如今的形勢,力量要凝聚,不能四分五裂的,庶子也是你的兒子,如果你真想他們都如柏兒一樣對你,那就拿出一樣的寬和、慈愛之心對他們,真心換真心,如果不在乎,那麽隻要他們做夠了禮數,你也維係著表麵上的和氣即是,不要自己擺著嫡母架子,各種找麻煩,還要別人像對待親母一樣,你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再者,這種往庶子房裏塞小妾,塞通房丫頭的事再也不能做,盛家的兒子個個娶的高門貴女,房裏的事隻能由著他們自己去,婆婆哪還那麽容易插手。惹到親家都是麻煩,何況榕哥那媳婦是柴國公家的嫡女,又是官家親封的郡主。說起來盛家還真是祖宗保佑,要不是榕哥中了狀元,怎麽會有這麽好的親事,你就為了長柏以後有個這樣的兄弟助力,也得善待他們。”


    “女兒總是咽不下這口氣,早知道當初榕哥一出生,女兒就抱過來養,也不會如今不跟我親。”


    王老太太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王家兒孫平庸不爭氣,形勢跟盛家比,勢弱了,將來少不得還得盛家提攜兒孫,這親戚總是要做下去的,自己女兒大娘子的位置必須穩穩的,但是必須讓她想通,不能像以往那樣飛揚跋扈,什麽都插手一腳了。


    “芸哥廣雲台姑娘的事處理的怎麽樣了?”王大娘子突然想起來。


    “我跟你嫂嫂商量,先把那姑娘藏在城郊莊子上養著,住在城裏,跟芸哥哥進進出出,沒得名聲都壞了,等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吧。”


    王大娘子看王老太太在歎氣:“既然已有主意,母親為何如此憂心?”


    “你嫂嫂不喜歡元兒,前些日子元兒被大夫診出不能有孩子,如今已經為芸哥說了她娘家同宗的一個遠房侄女,我也見過了,雖家境苦了些,但是相貌禮數周全,說是給芸哥聘過來做貴妾。”


    “姐姐知道嗎?元兒怎麽受得了!”


    “還沒敢告訴你姐姐。元兒也是命苦,不過咱們王家不能斷了香火,如果就是不能生,納妾是早晚的事,如果元兒將來能生下孩子,那自然是王家嫡子嫡女,誰也越不過去。”


    “嫂嫂娘家是清貴人家,同宗侄女就算家境略差些,能差到哪裏去,也不至於做妾吧?”


    “雖你嫂嫂沒跟我明說,但是肯定許諾了將來生下子女就是平妻,否則就算姑娘家道中落,也斷不肯嫁過來做妾的。”


    王大娘子心裏也替元兒難過,這樣比起來,自己的兒女好的多,個個兒女雙全,日子過的也好,似乎拿捏庶子媳婦的心思也歇了些。


    “盛家如今日子興旺,勢力漸起,這中間你的功勞不小,身為當家大娘子,更應該事情麵麵周到,讓人無可指摘,否則傳揚出去,對盛家、王家、康家都不好,將來無論到哪裏,都要互相提攜,切不要內鬥,做出讓人笑話的事情。”


    壽安堂


    盛老太太在壽安堂擺了席麵,給第二天要起身去金陵的長柏送行。


    盛老太太年長,隻見她抱著慧姐對大家道:“柏哥,明日就要去金陵赴任了,咱們的老家宥陽就屬金陵,如今要在家鄉為官,且金陵富庶,更要謹言慎行,為百姓做事。跟柏哥去的人都安排好了嗎?”


    “母親放心,兒子把之前在揚州時跟在身邊的人,給長柏了,朝雲娘家也給派了兩個熟慣那邊事務的人。”


    “柏兒過去,準備住在哪裏?”


    長柏起身拱手迴道:“金陵府尹有朝廷修建的官舍,當然也可以住自己的房子,孫兒想著就在官舍安頓吧。”


    “咱們金陵的宅子閑置好多年了,除了你們幾個鄉試迴去短暫的住過幾天,我老婆子迴去住了二十來天,一直隻是管家看著,這次不如就住在老宅,裏麵的東西都是現成的,稍作收拾打掃就能直接入住。當年你祖父接待客人的前廳、書房,柏兒可以直接用,主路上的後院,作為你們夫婦和孩子們的居所,等全哥大點,把其他院子收拾一個出來住進去就是了。”


    聽盛老太太要讓全哥和慧姐都跟過去,海氏舒了一口氣,跟長柏對了一下眼神,倆人齊站出來,給老太太磕頭:“一切就聽祖母的安排。”


    王大娘子瞪著眼睛說:“母親且慢,兒媳已經跟柏哥媳婦說好了,全哥和慧姐都留在府裏,由我照看,就不去金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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