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女人的麵容已經模糊,她收起了平時總是帶在身側的紅纓槍,褪下了那一身戎裝,將他摟在懷中指著天上的星辰講述著她與男人相遇的過往。


    他不懂,他隻知道他喜歡看女人在院落裏舞刀弄劍,喜歡看她認真囑咐將士們的瀟灑身影。


    “娘,為什麽不打仗了?”


    他總是重複著這個問題。


    “因為娘有你跟你哥哥了啊。”


    “可娘之前最喜歡打仗最喜歡當將軍了啊。”


    母親總是笑著,似乎永遠不會疲憊一般,溫柔的摸著他的頭,揉亂給他紮的馬尾:“因為娘想守護你們。”


    “可是娘不去打仗,那誰來守護百姓?”


    女人的話語逐漸模糊,夢中的場景也破碎開來。


    夜淩逍扶著痛的快要炸開的腦袋坐了起來,他又夢到她了。


    她曾經是戰場以一當千赫赫有名的女將,不曾想一轉眼便淪為了人婦,在將軍府操辦著諸多事宜。


    他一直都不能理解她的行為,他很小的時候曾經遠遠見過她騎上戎馬的模樣,瀟灑又利落。他當時就心中暗自定下了一個願望,以後長大也要成為像娘一樣的大將軍。


    但她自從卸任了將軍一職後,他就再也沒有跟她講過任何一句話,就像鬧別扭一樣,連馬尾辮都是自己歪歪扭扭的紮著。


    以至於她後來染上了疾病去世,下葬時他也沒有去看她最後一眼。


    他不懂她的自私,為了小愛放棄大愛,他不懂。


    “安…哥?”揉了揉自己被夜嵐打的紅腫的右頰,看著茶幼安趴在桌子上安靜的睡顏,忍不住舔了舔唇。


    她一直在陪著他嗎?


    “安哥,醒醒。”“……”


    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她,發現她並沒有醒來的跡象時,輕手輕腳的將女人耳邊散落的一縷碎發繞到耳後。看著她那微露貝齒的紅唇,下意識的屏住了唿吸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撲通撲通…


    心髒跳的好快。


    像蜻蜓點水一般迅速的吻了一下她的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逃也似的離開了。


    他一定要成為大將軍,夜嵐不能保護好她,那他自然會做到。


    ……


    他想保護的人都死了。


    夜淩逍看著皇宮中掛滿的白帆,以及眼前巨大的棺材,腦中一片空白。


    他好不容易在邊疆熬出了頭,好不容易有實力可以保護她保護將軍府了,可他們都死了。


    夜嵐因為帶兵謀反篡取皇位,害得整個夜府滿門抄斬。


    而念在自己護國有功的份兒上,夜淩逍被饒了一命。


    “安哥。”他看著女人停在院中的棺槨,大腦一片空白。


    他以為自己會難過,會哭,可他完全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就像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一般,他很坦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他的安哥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像娘當時去的地方一樣遠。


    隻是他再也見不到她了,永遠也見不到了。


    哭的最傷心的是一個叫畫的小侍女,說來也可憐,在起棺下葬的那一刻,小侍女一頭撞在了棺槨上隨她去了。


    他照常生活,就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該吃吃該喝喝。


    夜淩逍知道了他茶安哥真的名字叫銘凰纖,但是他還是很習慣的叫她安哥。


    “給我來一份馬卡龍吧。”


    他經常去天上人間,雖然安哥已經不在了,但她的店依然火爆,每天去的人都絡繹不絕。


    他很喜歡坐在曾經兩人呆在一起的茶間內,靠著窗子喝著甜茶,看著來往的百姓。


    如今他紮馬尾辮的技術已經遠超從前了,雖然沒有茶幼安紮的好,但也不至於歪歪扭扭的了。


    “公子,是甜點不合口味嗎?”


    見他咬了一口馬卡龍,緊皺著眉頭麵露不悅,侍女有些小怕的開口道。


    夜淩逍搖了搖頭:“不,是我口味挑了。”


    味道還是那個味道,但現在再嚐起來甜的發齁。


    以往他都會吃的幹幹淨淨,但現在嚐了一口便再也不碰了。


    “安哥,我們走吧——”幾乎是下意識的說出了這句話,但是沒有任何人迴應他。


    據說是她殺了自己的哥哥,兩個人被一劍穿心,發現屍體的時候他們還緊緊抱在一起。


    他嫉妒,他嫉妒她抱的人不是他。


    哪怕殺的是他也好。


    可他現在就連夢也夢不到她了。


    “喵~”


    他將茶幼安養的貓抱迴了府中,並給它取名為安安。


    喂完食後,便會在夜晚爬上屋簷百無聊賴的抬頭數著天上的星星。


    安哥也會成為眾多星辰中的一顆嗎?


    ……


    夜淩逍一生征戰沙場大殺四方,為皇朝立下了諸多功績。可他卻主動辭去了職位,每天待在府中坐在躺椅上發著呆。


    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早已不在,身邊的朋友兄弟也走了一波又一波。


    “為什麽不想做護國大將軍了?”“因為沒有想守護的人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守護些什麽,包括當初想守護的人是誰。


    記憶中女人的臉已經模糊,他忘記了她的聲音她的姓名,她的一顰一笑。


    晚風吹過鬢間的白發,膝上的小貓忍不住挪了挪位置,舒服的打著唿嚕。


    “怎麽了小安。”


    之前的小貓安安自然老死了,這是它的後代。


    “喵~”


    “是餓了嗎?”


    “喵喵。”


    順著小貓的目光看去,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背對著他,一副正要離開的模樣。


    夜淩逍一生沒有娶妻,府中的下人也被他隨意打發走了,那這個女人是誰?


    “你是誰?”心髒克製不住的狂跳著,他半眯著眼,想要看清那人是誰。


    但她像是看不到他一樣,仍然往前走著。


    他的第六感告訴他一定要抓住她,不然自己會後悔。


    “你到底是誰?”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存在,女人緩緩迴頭,是一張陌生的臉龐。


    他不記得在哪裏見過這張臉,但他就是覺得很熟悉。


    幾乎是下意識的喊出了那個名字:“安哥!”


    很是可笑,他已經耄耋之年,卻喊一個看起來剛及笄的姑娘為哥哥。


    早已封鎖的記憶齒輪開始轉動,印象中的那個女人與麵前的女人樣貌完全不一樣。


    他的茶安哥長的很是美豔,那雙勾人的雙眸中總是帶有一股媚意。


    而麵前的姑娘卻是一副清水芙蓉楚楚動人的模樣。


    明明是不一樣的臉,可他就是覺得是同一個人。


    這次他說什麽也不會放她走了。


    “安哥,別走…”他想拉住她,可無奈身體遲緩,隻能無力的動了動手指。


    看出了他的想法,姑娘笑了笑,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你迴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渾濁的眼球微動,眼眶逐漸濕潤。


    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大聲哭,把自己的委屈全部哭了出來。


    他怨她,怨她不早點來看他。也怨自己,怨自己當年沒有理解娘的意思,沒去見她最後一麵。


    不過都來不及了。


    下雪了,貓兒抖了抖身上的絨毛,從身體冰涼的老人身上輕巧的跳了下來。


    院落中的老人依舊躺在那張躺椅上,右手耷拉著,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他的嘴角微揚,仿佛早已釋然。


    像是睡著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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