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二掌櫃帶著貨隊歇腳時,就見一個小廝神色驚慌地湊上前來。


    手上捧著一支袖箭與耳環。


    喬二掌櫃浸淫商賈戰場多年,這袖箭雖看不出門道,可這耳環隻看了一眼,便瞧出絕非凡品。


    翻來覆去把玩片刻,在耳環角落看到了一枚細小官印。


    這竟是宮中之物!


    他不敢多耽誤,將耳環塞入懷中,與部下交代兩句後,立馬飛身上馬,先行一步往雲都趕去。


    約莫兩個時辰後,這隻耳環便呈到了封寰眼前。


    枝桃銜著淚珠,驚唿出聲,“這是君後今日戴的耳環!”


    “這隻耳環是如何來的,一五一十說清楚。”封寰厲聲道。


    喬二掌櫃不敢有隱瞞,將自己返程路上的所見所聞盡數複盤。


    “小的途經淮山驛時查驗過貨物,並未見到這耳環,直到在這柳門城飲馬時,才發現了此物。”


    “想來應是在這兩段途中被放進去的。”


    封寰的目光驟然黯了下來,出了淮山驛,便是連綿的群山。


    群山盡頭,是摩訶。


    阿渚也擰著眉頭,“你再好好想想,這路上可有碰見什麽怪異景象?”


    “比方說馬車,亦或是轎子之類的,再不濟,有沒有運貨的板車之類的。”


    江慵既然能送出耳環,想來定然是有些許活動的空間。


    最有可能的,便是被押在馬車之中。


    喬二掌櫃抓耳撓腮地迴想起來,想了許久,終於一拍大腿。


    “還真有這麽一件!”


    “快到柳門城時,有一輛馬車,雖然不大,樣式卻蹊蹺。”


    “別家馬車都是四下通透,便於賞花賞景,唯獨它四下封的好似囚籠一般,就像是,是押犯人那般。”


    “你可看清這車往哪邊去了?”


    喬二掌櫃稍一思索,便十分篤定道:“是往東南方向去了。”


    “我們兩車隊分開後,他們再往前便隻剩兩條路,一條往東,一條則是東南。”


    “往東南那條是密林小道,但是我聽身後馬車並未減速,甚至也毫無半分枝葉摩擦的響動,因而能確定是往東南去了。”


    往東南,便是一條長路通往摩訶。


    柳湛麵色也沉了下來。


    摩訶大費周章拐走江慵,怕是另有所圖。


    “唿延翎。”封寰開口。


    唿延翎抱拳,“屬下在。”


    “調集兵馬,殺穿摩訶王都。”


    ……


    江慵見到郗淳,已經是十日之後的事了。


    郗淳還是如同她記憶中那般,麵上春光瀲灩,眸中一片陰鷙。


    再見第一句話,便是叫她去梳洗打扮一番。


    “畢竟往後的大戲,還得嫂嫂盛裝出席。”


    替江慵梳頭的是個老練的嬤嬤,手法十分粗暴,將她發髻緊了又鬆。


    反複數次後,又將發髻拆散開來,檀木梳上皆是被那嬤嬤梳下來的青絲。


    江慵的眸子漸漸眯了起來。


    那嬤嬤顯然深諳拿捏人心的訣竅,立馬裝模作樣地賠了句不是。


    “咱第一次見這般標致的美人兒,思來想去都拿不定發髻的樣式,還請姑娘莫要見怪。”


    分明是她故意,卻顯得江慵得理不饒人起來。


    江慵難得好聲好氣地開口,“不知是我何處惹惱了你,竟然變著花樣磋磨我?”


    那嬤嬤梗著脖子矢口否認,“姑娘哪裏的話,替姑娘梳頭是老奴的福氣。”


    她顯然不知道江慵的真實身份,隻把她當做是哪個藩王所出的貴女。


    “是嗎?”


    江慵一把捏住那正準備繼續替她梳頭的手,反手一壓,將嬤嬤按倒在妝台上。


    “既如此,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她奪過梳子,將細密的梳齒插入了嬤嬤濃密的發間。


    嬤嬤挽的發髻十分緊實,梳齒插入時費了她不少力氣。


    “本宮且問你,為何有如此大的敵意?”


    嬤嬤搖頭,不敢吱聲。


    江慵麵色一沉,手上發力,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響徹整座宮殿。


    嬤嬤作勢要去擋,卻被江慵鉗住了雙手。


    自從入了羅浮王庭後,她閑暇之餘,也會跟著封寰與元承思一同學些防身術。


    轉眼間,力氣倒是大了不少。


    “你既不說,本宮就權當你還想再梳頭了。”


    她一把扔掉手中纏滿了銀絲的檀木梳,換了支梳齒更加細密的。


    “本宮下手一向沒輕沒重,要是扯痛了嬤嬤,還望嬤嬤莫要見怪。”


    果真是刀子割自己身上才知疼,輪到嬤嬤聽到這話時,登時嚇得臉色蒼白。


    她哪裏想到這麽如花似玉的嬌俏姑娘,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江慵在大韶後宮多年,什麽牛鬼蛇神沒見過?


    這般仗勢欺人的鼠輩,她見得最多,也懲治的最多。


    見嬤嬤遲遲不作聲,江慵又是一用力,硬生生地扯掉了一小把發絲。


    劇烈的疼痛駭的嬤嬤直流眼淚,“老奴說,老奴說。”


    “老奴是王爺的奶媽子,自幼看著王爺長大。”


    “你說這摩訶美女如雲,憑什麽他就看上你這麽一個來曆不明的外邦女子,還執意要娶你做王妃!”


    “王妃?”


    江慵額角一抽,這郗淳真是徹底顛了!


    她隨手扯過支素白玉簪,草草挽了個發髻,快步往郗淳的宮殿而去。


    如今郗樂叛國,狼主的其他子嗣又不堪大任。


    狼主便想起了自己胞妹的兒子。


    郗淳雖非他所出,卻舉手投足間皆有君王之相,著實讓人滿意。


    於是便在王宮中撥了一處好宮殿,命他暫時住了進去。


    遙遙望去,宮殿外頭已經掛上了大紅燈籠。


    宮人們忙裏忙外,皆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影。


    但郗淳卻不一樣。


    他端坐在殿中,顯然已經恭候多時。


    見到江慵身上素淨的衣衫與發髻,他的眉頭蹙了起來,“不是叫卉嬤嬤給你梳頭了嗎,怎的如此草率?”


    “王爺那位嬤嬤,存的心思可不淺,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爺是她親生的呢。”江慵冷笑。


    聞言,郗淳便聽懂了江慵話中深意。


    “可是她怠慢了你?”


    江慵一憚衣角,坐在郗淳手邊的黃梨木椅上,“無妨,本宮已經對她略懲小戒,想來也是知錯了。”


    郗淳搖頭,嘴角帶著一絲笑意,“我找人打聽過,嫂嫂一向都是慈悲心腸,這小戒可不能叫她長記性。”


    隨即手指一勾,一個內侍便低眉順眼地走了上來。


    “卉嬤嬤對王妃不敬,即刻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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