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再過一個月就是君後的生辰了。”


    下了早朝,阿渚跟在封寰身後,翻看著自己的記事手冊。


    “您前幾日安排下的請柬已經盡數發放完畢,戎朔由王後多羅珠前來祝賀。”


    “祁塵那邊則由於新帝登基事務繁多,則由七公主前來。”


    封寰點頭。


    李清焰不來倒是正合他意。


    “君上,”樂無暇著急忙慌地自角門而來,手中還捏著一封薄薄的文書,“這是摩訶送來的信箋。”


    封寰接過後,一目十行看完。


    末了,隨意將文書揉作一團,丟入一旁的鎏金燈台中。


    柳湛按捺不住好奇的心,笑吟吟地湊上前去,“君上,剛才那信箋中說的何事?”


    不久前他們給摩訶送上的“大禮”,導致其王都之中動蕩了許久。


    狼主猜忌,各位官員人人自危。


    眼下危機暫解,就這麽耐不住性子來找不痛快了?


    “不過是想來參加君後的生辰宴罷了。”


    唿延翎腳下踩空,險些滑入一旁的荷塘之中。


    這可當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了!


    “君上,這可不能答應。”


    她有些焦急地踱著步子,“要是他們以賀君後生辰為由,行不軌之實,那豈不是要將羅浮鬧翻天?”


    柳湛卻不讚同,“隻有將摩訶搬到眾人眼前,才能叫其餘三國警醒些。”


    “不然一直將摩訶視作鏡中花,水中月,待到他羽翼漸豐露出爪牙之時,就為時已晚了。”


    兩人爭來爭去,卻爭不出個高低對錯。


    駱懿也聽得一個頭兩個大,索性隱到一旁去躲清靜。


    “唿延翎,”封寰忽然開口,“生辰宴那日,務必帶重兵守好王庭。”


    一聽封寰決定宴請摩訶時,柳湛摩拳擦掌,唇角勾起一抹壞笑。


    “正好屬下的寶器司還缺幾個活靶子,若摩訶之人膽敢窩藏禍心,定叫他們有來無迴。”


    *


    自從江慵得知摩訶要派使臣前來參加她的生辰宴時,便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每日都仔細地琢磨著宮中各類物什擺放是否妥帖。


    即便封寰再三叫她安心,可她仍是堅持親力親為。


    這不單單是生辰宴,更像是一場各個國度間的博弈。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是從古至今的規矩。


    甚至有一日,封寰批奏折至深夜才歸。


    紗幔交錯間,聽見一聲夢囈。


    “快把這道屏風,搬得稍稍遠些……”


    封寰無奈,帶著一身剛沐浴完的水汽將江慵擁入懷中。


    “……夫人辛苦了。”


    數著日子,江慵的生辰便到了眼前。


    各國派來的皆是女眷,大韶女帝元安柳,更是親臨羅浮。


    她方一踏入王庭,就見一道風似的小小身影自花園之中刮了出來。


    蒙楷還未來得及拔劍,那道身影就刮進了元安柳懷中。


    他暗暗一驚,大意了!


    “皇姐!”


    不到半年的功夫,元承思身量拔高了不少。


    隻是兩頰添了幾兩肉,看起來神采奕奕,與往昔判若兩人。


    元安柳也察覺到他身手的精進,頗為欣慰道:“看來君上教你教的不錯。”


    元承思雖然是名義上的質子,可這半年期間,兩人的書信往來卻並未斷過。


    字裏行間,漸漸打消了元安柳的焦躁不安。


    她那位小皇弟的日子,顯然比在大韶過得更加滋潤。


    整日有封寰親自教導不說,就連吃食上,都是魁勝樓掌櫃的手藝。


    都說心寬體胖,這漸漸圓潤的小臉就是絕佳的佐證。


    “皇姐,這些日子師父也會與我說些朝堂上的事。”


    “雖然並不詳盡,可我也得知十萬大山那邊的摩訶虎視眈眈。”


    “皇姐把持大韶的國事時,也要對此多加留心才是。”


    帶著一縷墨香的手撫上元承思的發頂,元安柳眉眼彎彎,久久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個小少年,愈發像個男子漢了。


    “皇姐知曉了。”


    都說摩訶不過是一個蠻夷之邦拚湊出來的彈丸小國,可她對此並不讚同。


    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摩訶雖小,卻亦有登天之力,不得不防。


    忽然,一個華服少年自她身後而出。


    擦肩而過時,那少年微微扭頭與她目光交織在一起。


    少年在打量她,她亦如此。


    “摩訶三王子,郗樂,見過聖上。”


    郗樂今日一改那日的狼狽模樣,身上著了一套摩訶最為華貴端莊的衣裳。


    眉間帶著一條石榴紅色的眉心墜。


    這是摩訶最為尊貴的象征。


    “摩訶?”


    元安柳微微頷首,算是全了禮數,“朕今日與君後有約,改日與三王子再敘。”


    說罷,便帶著元承思拂袖而去。


    郗樂立在原地,眸中晦暗不明。


    有趣,真有趣。


    嫁往他們部落為奴為婢的公主搖身一變,在他麵前以帝王自稱。


    這一切的推手,究竟是誰?


    他的思緒直至進入醴泉殿時,才被生生打斷。


    “你叫本君坐最末席?”


    負責安排的官員不卑不亢地拱手稱是。


    強壓下梗在喉間的惡氣,郗樂咬牙坐了下來。


    也不知是不是多心,他總覺得就連眼前的雕花木桌都比別人窄了幾寸!


    還未等他發作,就聽一聲長喝傳來。


    “恭迎君上,恭迎君後!”


    江慵今日身上穿的衣裳與封寰出自同一位繡娘之手。


    騰龍與翔鳳躍然於青蓮色的錦緞之上,雍容又大氣。


    都說衣裳襯人,可兩人攜手入醴泉殿時,旁人才驚覺,這分明是人襯衣裳!


    見到席間的郗樂時,封寰顯得毫不意外。


    “席末那位,有些眼熟。”


    察覺到席上視線皆匯聚到自己身上時,郗樂方才站起身子,禮了一禮。


    “本君乃摩訶三王子,郗樂。”


    “坐吧。”封寰淡淡道。


    摩訶三王子的名號一出,卻如石沉大海,在席上並未泛起任何漣漪。


    甚至李嫣之連個正眼都未給他。


    郗樂:“……”


    最終,還是江慵認命地歎口氣。


    “三王子遠道而來,舟車勞頓,還請莫要拘束,吃好喝好才是。”


    枝桃抿著唇,借著斟酒的由頭跑至屏風不敢再看。


    她這替人尷尬的毛病何時能改改!


    既然君後都發了話,席間一些羅浮的朝臣也紛紛迎合,潦草地誇讚了郗樂幾句。


    郗樂麵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


    今日這哪是生辰宴,分明是針對他的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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