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慵醒來時,封寰早已不在身側。


    她腰肢酥軟的厲害,勉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胸脯前的錦被滑落,白瓷般的肌膚上交橫著許多曖昧痕跡。


    她的思緒又被拉迴昨夜……


    男人低沉的嗓音帶著蠱惑,一次一次將她拉迴那醉人的溫柔鄉中。


    末了,她的嗓子都有些啞了。


    枝桃蓬勃雀躍的聲音透過窗紙,將江慵神遊的思緒拖迴軀殼。


    “娘娘您醒了嗎?”


    “君上今早下廚,為您做了一桌吃食點心,如今正在等您一同用膳呢!”


    江慵眸子微微瞪大。


    都說君子遠庖廚,封寰竟能為她紆尊降貴,洗手作羹湯?


    心中好奇不已,她略微收拾一番,便隨著枝桃去了偏殿用膳。


    珠簾被掀開時,封寰正端著隻白瓷碗舀甜湯,修眉擰在一起,顯得心事重重。


    阿渚在一旁低垂著頭,見江慵來了,神色複雜地行禮見安,“君後。”


    視線與封寰交織的那一瞬,江慵抿著唇,不敢與他對視。


    “夫人請坐。”


    阿渚識相地帶著枝梨與枝桃先行告退,末了,留下一個難以言喻的表情,挑簾而出。


    七分同情,三分無奈,看的江慵一頭霧水。


    她滿腹疑惑地落座,還未坐穩,眼前就擺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甜羹。


    看起來……好似是紅棗桂圓羹?


    纖指微動,一勺“桂圓羹”便送入了粉唇之中。


    “這是孤做的百合茯苓羹,夫人覺得如何?”封寰滿麵期待問道。


    百合?茯苓?


    江慵麵色古怪,細細品著唇齒間的詭異味道。


    焦苦,澀口,還有些許糊味充盈在口中,她蹙眉掩唇,半晌才勉強將那一小勺甜羹吞入腹中。


    斟酌了半晌,終是不忍打擊封寰,江慵違心誇讚道:“……不錯。”


    封寰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


    隨即又將一碟墨色糕點推到江慵跟前,“夫人再嚐嚐,這是洗硯糕。”


    她吃過外祖父送來的洗硯糕,那滋味叫她記了許久。


    清香撲鼻,唇齒留香。


    江慵心中暗忖,這洗硯糕的外形與記憶中的差不多,應不是糊了。


    伸手拈起一枚糕點,送到唇邊,輕咬了一口。


    烏米混合著糯米的香氣登時飄散開來,除了有些過甜外,不失為一道合格的點心。


    她安下心來,大口咬了一口。


    登時,一股奇妙的生澀味道不合時宜地出現了。


    沒熟。


    江慵精致的小臉好似一隻苦瓜,沉吟許久,又誇道:“與我以前吃過的洗硯糕,真是……各有千秋。”


    隨後的雞湯餛飩、冰酥酪、酥蜜餅,江慵一嚐一個不吱聲。


    末了,她端起一盞紫蘇葡萄飲淺呷一口,視死如歸。


    紫蘇的幽香與葡萄的酸甜滋味在舌尖綻開,恰到好處的冰糖甜味如點睛之筆,為這盞紫蘇葡萄飲添了一道亮色。


    “這葡萄飲才是此番最佳!”


    江慵眨了眨眼,將杯中的梅子飲一飲而盡,正欲開口,就見周掌櫃走了進來。


    瞧著桌上的葡萄飲,笑得見牙不見眼。


    “在下新研究的紫蘇葡萄飲,今日特來呈給君後嚐個鮮。”


    “君後覺得如何?”


    江慵:“……”


    周掌櫃見江慵不作答,還以為是葡萄飲出了何問題,摸著後腦勺走了出去。


    邊走還邊嘟囔,“不應該啊,這葡萄飲曼曼喝了都說好啊……”


    隨著周掌櫃的遠去,殿中陷入了尷尬的沉寂。


    江慵擬好腹稿後試探著開口,“君上,我不是那個意思……”


    “嗯,”封寰輕咳一聲,“孤的手藝還需再精進一點。”


    想起那碟黑的似碳一般的點心,江慵腹誹,這豈止是再精進“一點”。


    封寰的廚藝與周掌櫃比起來,說是隔著天塹也不為過。


    兩人挑著幾碟勉強還能入口的點心吃完後,枝桃適時走了進來。


    “娘娘,今日醴泉殿中仍然設宴,奴婢替您篦頭更衣吧?”


    封寰忽然道:“先出去。”


    枝桃頷首,也不再多問,轉身離去。


    “怎麽了?”江慵側頭,目光裏落入一片麥色肌膚。


    衣領敞開處,還隱約能瞧見一些微妙的痕跡。


    抬眸望去,隻見封寰正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


    一種不祥的預感自心底升騰而起,江慵後撤一步,“君上,青天白日,請你節製一點。”


    封寰不為所動,步步逼近,直到江慵的脊背抵在了牆角的博古架上,再也無處可避。


    “節製?”封寰欺身下來,“何為節製?”


    照玉京的味道原是清幽而矜貴,如今卻陡然添上了幾分曖昧。


    江慵自知說不過他,隻好另扯一個由頭。


    “今日醴泉殿宴飲第二日,君上難道不出麵了嗎?”


    “柳湛與樂無暇都是海量,有他們在,不怕。”


    盯著封寰蘊著潮湧的狐狸眼,江慵粉唇輕啟,“這也未免太過於……”


    欺人太甚四個字還未出口,她的唇便被堵住。


    尾音淹沒在一聲微不可察的喘息之中,封寰掐著她的柳腰,將她打橫抱起。


    “夫人的精力,都留在床榻上吧。”


    浪翻紅縐,情濃似酒。


    待江慵再從鴛鴦繡被探出頭時,窗外已然燭火點點。


    她渾身骨頭似散了架般,又沉又麻。


    封寰悶哼,長臂一展,將她撈迴懷中。


    “夫人再睡會。”


    這位暴君食髓知味,江慵不敢再多停留,生怕自己叫他吃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我餓了。”


    腹中傳來一聲“咕嚕”,封寰闔上的眸子才睜開。


    “那便傳膳吧。”


    鑒於江慵今日用的並不多,禦膳房夜裏呈的皆是些清淡溫潤的菜式。


    倒是十分合江慵的口味。


    連用了兩盞杏酥飲後,江慵才覺得解乏。


    封寰吃的並不多,但依舊神采奕奕,十分殷勤地替她布菜添湯。


    忽然,隻見傳來一聲慘叫,“不好了,禦花園走水了!”


    江慵心中一驚,就聽封寰道:“夫人先用膳,孤去看看。”


    “一起吧。”


    趕至禦花園時,就見園中一棵三人抱的梧桐樹上火光衝天。


    粗壯的樹枝被火舌焚燒,頃刻間化作焦炭。


    駱懿帶著一隊人馬奮力救火,約莫半個時辰後,才將火勢徹底撲滅。


    救火期間,她的臉色一直都不好看。


    柳湛趕到時,眉毛也擰成了一團。


    找來今日值守的羽翎衛問話時,都說並未見人靠近。


    就好似是來自幽冥的鬼火般。侵吞了這棵約莫千年的古梧桐樹。


    在場眾人皆是沉默。


    鳳棲梧桐,梧桐卻自燃,實乃大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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