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月閣臨開業前幾日,江慵又忙碌了起來。


    封寰生怕她累著,又調了不少女官來給她打下手。


    硬是把相月閣塞了個水泄不通。


    所謂眾人拾柴火焰高,有了女官的幫襯,隻用了小半日便又製了滿滿一櫃芙蓉麵。


    前幾日枝桃出去采買時聽來些小道消息,原來這芙蓉麵在羅浮也是小有名氣。


    甚至不少貴女都差人去大韶采買,隻為了保養她們嬌豔的容顏。


    於是江慵拍板定奪,又添了些庫存。


    並且由於她精簡了原料,芙蓉麵的價格對比往昔又低了三成,更算是物美價廉。


    丹沁都備好麻袋準備裝銀子了。


    來了羅浮後,陸聲聲也不怕被人認出身份,便跟著江慵在相月閣幫起工來。


    一來能增添人手,二來亦能護江慵周全。


    “都說春困秋乏,這幾日奴婢身子老覺得不爽利,麻酥酥的。”


    枝桃捏了捏僵硬的脖頸,語帶抱怨。


    “我瞧你睡覺也沒礙著,唿嚕打的震天響。”枝梨白她一眼。


    枝桃齜牙咧嘴地撲上前去,兩人又掐起架來。


    “哪裏來的小叫花子,別來耽誤我做生意!”


    一聲謾罵如驚雷般在門外炸開,江慵眉毛微蹙,帶著枝梨與枝桃往外走去。


    身後還跟著一臉警覺的陸聲聲。


    “對不起,對不起,叨擾貴人,我就是想問問,店中缺不缺幫工的,我每月隻要二錢就好……”


    隔壁掌櫃十分嫌棄地掃過那小乞丐的細胳膊細腿,“瘦的跟雞似的,再累死在我這兒,豈不更添晦氣!”


    小乞丐失望的垂下了頭。


    “出了何事?”


    一瞧見江慵,那掌櫃立馬換上一副討好的笑臉。


    “君後有所不知,不過是個小乞丐來鬧事罷了。”


    說著,朝身後的夥計一招手,示意將人趕走。


    “慢著,”江慵出聲製止,“叫他來我這兒便是。”


    掌櫃不敢忤逆江慵,隻能點頭哈腰地把人送進相月閣。


    迴過神時,後背已經沁出一層汗珠。


    這位傳聞中的君後娘娘,也是極有威勢的啊!


    小乞丐進了相月閣,環顧四周後,露出一絲茫然。


    這兒像間脂粉鋪子,他一個幹苦力的,想來是留不下的。


    枝桃搬來一張紅木椅子放在他身側,“坐吧。”


    小乞丐驚得一跳,這樣的好東西,可莫要被他汙損了。


    “莫要局促。”江慵又命枝梨沏來一壺熱茶。


    冒著熱氣的瓷盞入手時,小乞丐凍的沒了知覺的指尖傳來陣陣刺癢。


    他望著茶麵上狼狽的倒影,豆大的淚珠滾下,落入瓷盞中。


    “哎呀,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怎麽還是個哭包呀。”


    枝桃連忙給他換了一盞茶,督促他快些喝完,免得又落進淚去。


    喝飽了茶,小乞丐才緩緩開口,“我叫喬問英,吏川人。”


    “前幾日隨父親運送一批藥材入雲都時,路遇歹人,藥材與銀錢都被劫走了。”


    “那些藥材十分難得,父親看著在雲都能賣個好價錢,便用大半個身家買的。”


    “父親激怒之下氣急攻心,當場就不行了。”


    喬問英眼角劃下一行清淚,咬著牙道:“那些歹人,若落在我手上,定要將他們剝皮抽筋!”


    江慵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喬問英,在記憶中搜尋著這個名字。


    聽著耳熟,可卻又記不得。


    江慵伸手接了枝梨遞來的錢袋,“這些銀錢你先拿去安葬你的父親,其餘的迴來再議。”


    受寵若驚地接過錢袋,喬問英有些局促,“這……您就不怕我跑了嗎?”


    枝桃“噗嗤”笑出聲,“我家姑娘可是羅浮未來的君後,手眼通天,難不成還怕你賴賬?”


    喬問英大腦混沌,才意識到方才那掌櫃口中的君後是何意。


    他腳下一滑,跌坐在地上,匍匐如鵪鶉,“草民方才出言不遜,還請君後莫怪。”


    江慵嗔怪地瞧了枝桃一眼,枝桃吐吐舌頭,上前把人扶起來。


    “我家姑娘大度得很,才不會怪你呢。”


    枝桃身上也有一陣沁脾的幽香,喬問英沾著泥灰的臉微微泛紅,自懷中掏出一塊羊脂玉佩。


    “這玉佩是我的祖傳之物,貼身帶著才沒叫歹人搜了去。”


    “今日喬某將玉佩抵押在此,等處理好父親身後事,定當為君後赴湯蹈火!”


    收好玉佩後,江慵命枝桃套了馬車,往王庭而去。


    羅浮中她能記得住名字的,定然都是日後舉足輕重的。


    羅浮王庭沒有大韶中那樣繁複的規矩,馬車一路暢行,停至禦書房外。


    秋風刺骨,有一抹窈窕身影正瑟縮在書房外的庭院中。


    “和玫郡主。”


    江慵喚她。


    聞言,趙舒環擰過身來。


    見是江慵,小嘴又撅的能掛上油壺。


    “你來作甚?莫不是瞧著我給君上熬了甜湯想來分一杯羹吧?”


    趙舒環又端起了郡主的架子。


    她還是氣不過江慵搶走了君上!


    江慵的目光下移,落在她手中的紅木托盤上。


    柳眉一挑,不鹹不淡迴道:“一碗涼了的湯,倒是不值得人惦記。”


    江慵方才一踏入院落時,就有小黃門前去秉傳。


    久久緊閉的雕花大門忽然敞開,趙舒環一咬牙,端起瓷碗就往自己身上扣去。


    甜湯霎時落滿衣襟。


    瓷碗應聲而落,趙舒環往地上一倒,柔柔弱弱道:“江三姑娘,奴家給君上熬湯隻是體諒他忙於政事太過辛苦。”


    “你即便不喜,也不能糟蹋奴家的心意吧。”


    一雙雪白的皂靴落在趙舒環身旁,她正欲繼續控訴,往上一抬頭,對上的是白眼翻上天的柳湛。


    趙舒環:“……”


    這怎麽跟話本裏看到的不太一樣。


    封寰清列的聲音遙遙傳來,“要真是月奴倒的湯,怕是你會更加狼狽。”


    江慵眨了眨眼,裝作無辜的模樣擰著衣角。


    封寰無奈,怎麽還作戲上癮了?


    趙舒環欲哭無淚,憤恨地一跺腳,轉身欲走。


    就聽柳湛幸災樂禍道:“莫怪臣沒提醒郡主,下次熬湯記得琢磨琢磨方子。”


    “你這人參鹿茸一起上,是生怕君上不出問題嗎?”


    趙舒環耳根氣得發燙,倉皇而逃,連霧雨都沒帶上。


    柳湛背著手,“嘖嘖,還有一事忘記叮囑郡主了。”


    “何事?”江慵問道。


    “人參鹿茸補過頭,會導致命門火衰,腎精不振……”


    話未說完,便被駱懿拖了下去。


    良久,封寰尷尬地一清嗓子,“月奴莫要聽他瞎說。”


    “孤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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