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密林,落葉聚又散。


    蕭瑟的秋風,撩動起封寰的墨色錦袍。


    眼前的李清睿已等候多時。


    他生的不似李清焰那般光風霽月,反倒是滿目算計,惹人不喜。


    “君上許久不見,”他皮笑肉不笑,“聽聞君上好事將近,我今日特意備下了賀禮,還請君上笑納。”


    “說正事。”封寰薄唇輕啟,直接駁迴了他的麵子。


    一抹慍怒閃過眼底,李清睿耐著性子繼續道:“君上真是爽快人,那我也不多廢話了。”


    “今日請君上前來,是想要迴我那個不成器的妹妹。”


    樂無暇低聲罵了句:“他說要就要,我們豈不是很沒麵子。”


    駱懿也被氣笑,“就那點誠意,還不如不給。”


    “惺惺作態,真叫人作嘔。”


    兩人說話並未收斂,一字一句都落入了李清睿耳中。


    可眼下主動權旁落,他隻能打碎了牙往肚裏咽,不敢發作。


    “君上意下如何?”


    見封寰無動於衷,李清睿心裏便開始打鼓。


    “李嫣之給你,孤隻有三座城池。”


    “可若交由旁人,或許就不止三座了。”


    言下之意,便是嫌李清睿籌碼不夠。


    江慵強壓著忍不住上挑的嘴角,背過身去。


    果然捏著李清睿的把柄,說話就是有底氣。


    “旁人是指?”李清睿裝傻充愣問道。


    封寰的手指摩挲著腰間的麒麟首,“誰籌碼多,就是誰。”


    “就像元安柳,孤能扶上一個,就能扶上第二個。”


    眼下李清睿再傻也能聽出他的話外之意,語氣尖銳:“你想讓李嫣之那個草包當皇帝?”


    “元安柳尚且不算,單單說李嫣之,她有什麽資格?”


    “不過是占著個嫡出身份罷了!”


    他愈說愈激動,“她是這樣,李清焰也是這樣,憑什麽隻有我不行?”


    “因為你礙眼。”


    封寰淡然掃了他一眼,不喜地蹙緊了眉頭。


    “噗……”


    有人笑出了聲。


    李清睿梗著脖子,麵色赤紅怒喝道:“不要以為我怕你們,今日李嫣之和血詔,我都會帶走!”


    說時遲那時快,鳴玉身形霎時而動,掐著江慵往前掠去。


    下一瞬,一柄長刀就橫在了她脖頸間。


    “鳴玉,你這樣如何對得起李嫣之。”江慵厲聲質問道。


    “我早已是殿下的人,若殿下接手皇位,我便是祁塵的貴妃。”


    “總好過在她一個小公主身邊磋磨日子的好。”


    李清睿笑得癲狂,眼角沁出淚來,“說得好!”


    “君上要是不想大婚前夕就當鰥夫,還是早點把我那個蠢妹妹送來吧。”


    漆黑如墨的眸子驀地一顫,封寰的唿吸有些停滯。


    刀刃逼近了江慵頸間細嫩的皮肉,泛起點點殷紅。


    指尖搭在袖間弩箭的機關上,江慵遞給封寰一個眼色,示意自己無礙。


    良久,封寰終於鬆了口。


    “帶李嫣之來。”


    “君上!”江慵正欲開口製止,頸間卻傳來一陣刺痛。


    “離她遠點。”封寰氣壓極低,狐狸眼中迸發出殺意。


    李清睿悻悻收了刀。


    約莫小半個時辰,駱懿帶著一抹白色身影而來。


    女子罩了條一人高的兜帽,隔著薄紗隻能隱約瞧見她秀麗的小臉,看不清真容。


    李清睿十分謹慎,扯著脖子喊道:“把兜帽摘了!”


    層層疊疊的薄紗落下,露出李嫣之惱怒的小臉。


    她將薄紗抱在身前,咬牙切齒地啐了一口,“李清睿,你好不要臉。”


    “哈哈哈哈哈,”心中石頭落地,李清睿笑得更加放肆,“兜兜轉轉,你還是落在我手裏了。”


    “看來比起你,還是人家的君後更重要。”


    駱懿冷著臉擋在李嫣之眼前,“我數三個數,一起放人。”


    李清睿收了刀,聳了聳肩,表示讚成。


    “一。”


    “二。”


    “三……”


    駱懿奮力一推李嫣之的肩膀,後者踉蹌幾步,就落到了李清睿手中。


    而李清睿卻突然暴起,長刀直劈向江慵。


    他在封寰手中受到的屈辱,就由他的君後來償還吧!


    忽然,一支兩指粗細的長箭破空而來,帶著霸道的力道,硬是將李清睿的手射穿。


    封寰手中舉著張異常大的弓,不等李清睿反應,第二支長箭又射了過來。


    洞穿了他的肩膀,將他釘在了一旁的古樹上。


    見狀,李清睿的兵馬舉刀欲衝,陣前的李嫣之忽而揚手,一縷詭異的青煙自她指隙間飄出。


    下一刻,眾兵卒紛紛倒地,就連戰馬也四肢發軟,跪坐在了地上。


    李清睿驚恐地瞪大了眸子,他那個妹妹何時有這麽大的本事了?


    “李嫣之”嘴角扯出一個詭異的弧度。


    “我的好哥哥,你可真是糊塗。”


    櫻粉唇瓣輕啟,卻是男子清潤的聲音。


    李清睿驚恐欲躲,卻被牢牢釘在樹上動彈不得。


    她不是李嫣之,他中計了!


    眼前的“李嫣之”身量驟然拔高了一頭,指節分明的手貼上臉頰,一張人皮麵具被扯下。


    麵具後,是柳湛犀利的眉眼。


    他皮笑肉不笑地盯著麵前嚇掉三魂七魄的李清睿,幽幽道:“敢對君後下手,我瞧你是想去見你太奶了。”


    真正的李嫣之冒出個小腦袋,小嘴撅的老高,“太奶才不想見這個不肖子孫呢。”


    一條碧色小蛇就從柳湛腰間白玉葫蘆裏鑽出,悄無聲息地盤上李清睿的脖頸。


    還未等他反應,便張開小嘴,用尖銳的獠牙刺穿了他的皮肉。


    封寰將江慵拉入懷中,望著她頸間觸目驚心的殷紅,暴君的氣壓又拉低了幾分。


    “駱懿,”他厲聲道,“該刑獄司動手了。”


    駱懿行禮,朝李清睿走去。


    李清睿此時中了蛇毒,劇痛順著周身脈絡行至四肢百骸。


    冷汗順著鬢邊滑落,他務必期望駱懿給他個痛快。


    駱懿緩緩蹲下,打量了他一番,“三皇子可知道,在羅浮,若有些畜生爛了根,便會給他行刑。”


    “避免他生出小畜生,延續他的劣等血脈。”


    “刑獄司將其稱之為,去勢。”


    錦靴忽而落到李清睿的身下,駱懿腳下發力,慘叫聲響徹整片密林。


    柳湛嘴角一抽。


    雖然李清睿不值得同情,可他作為一個男人,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鳴玉軟倒在地,親眼目睹李清睿被行刑的全程。


    兩眼一抹黑,嚇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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