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好相月閣的瑣事,與鄭漪等人辭別後,江慵一行人便正式前往羅浮。


    由於江慵大病初愈,封寰便令柳湛先行快馬加鞭打頭陣,給唿延翎送信。


    集結三萬兵馬,拿下祁塵逆賊。


    一路上,原本聒噪如百靈鳥的李嫣之偃旗息鼓,反倒是襯的江慵話密了許多。


    她在緊張。


    原本策馬三日便能到的路程,硬是被拉長至五日。


    江慵的馬車駛入羅浮王都時,唿延翎早已率兵候在城門口。


    馬車並未多停留,徑直駛入王庭。


    “此次不宜大張旗鼓。”封寰看似是向李嫣之解釋,目光卻緊緊纏在江慵身上。


    江慵頷首,表示理解。


    羅浮王庭,與江慵想象的全然不同。


    傳聞中日月不照,天地不明的妖國王庭,竟然古色古香。


    宮殿層疊,池水縈迴。


    眼下已入初秋,然殿外仍是青蔓綠蕪,鬱鬱蔥蔥。


    駱懿自殿中而出,穿了一套天青色的官服,墨發高束,十分颯爽。


    “先生。”江慵福身行禮。


    “君後。”駱懿還禮。


    柳湛有些汗顏,“她們二位還真是各論各的。”


    打趣歸打趣,待入了一處殿門後,幾人立即收斂了神色,談論起正事。


    “李清睿的兵將皇宮圍的如同鐵桶,老皇帝崩逝的消息並未有其他國都之人知曉。”


    “我皇兄如何了?”李嫣之焦急問道。


    “性命無礙。”


    李嫣之這才鬆了一口氣。


    柳湛把玩著一隻玉壺,悠悠開口,“七公主還不知道吧,方才李清睿差人送來了口信。”


    “說你抗旨拒婚,受了刺激癔症發作,眼下正是瘋癲之際。”


    “叫我們見到你時立即綁住手腳,送至城中驛站。”


    “我呸!”李嫣之拍桌而起,“我看李清睿那個顛公才是癔症發作!”


    “要是我祁塵的先祖在天有靈,就該一道雷劈死他!”


    樂無暇被嚇得一哆嗦,縮了縮脖子,“好兇。”


    “言歸正傳,”駱懿輕咳一聲,將談話拉迴正題,“七公主,血詔在何處?”


    李嫣之掌心沁出薄汗,求助般望向江慵。


    她不相信旁人,獨獨信江慵。


    畢竟她皇兄的眼光斷然不會差。


    在得到江慵的肯定後,李嫣之才將一切和盤托出。


    “我怕我被李清睿生擒,便趁著夜色將血詔埋在了祁塵與羅浮邊界的一棵樹下。”


    “就在虎嘯崖東邊的第三棵柳樹下,我還綁了一塊布條作為記號。”


    說著,給眾人展示了一下自己衣袖上的紋樣,“就是這樣的。”


    封寰一個眼神,唿延翎心領神會,起身親自去取血詔。


    “還有一事,”沉默許久的江慵忽然開口,“你的侍女是與你一起逃出來的嗎?”


    李嫣之點點頭,“多虧有鳴玉,才能躲過一路的追殺。”


    提及鳴玉,又觸動了她的傷心之事。


    江慵卻搖了搖頭,“她有些不對勁。”


    “我雖不習武,卻時常看父兄在演武場操練。”


    “她替你擋的那下刀,是刻意挨的。”


    李嫣之如遭雷擊,唇瓣微顫,“不可能,鳴玉自幼跟隨我長大,怎麽可能……”


    “那日她拉開你時,本能全身而退,可她卻自己往刀尖上撞。”


    “若說是無心,怕是無人相信。”


    江慵的一番複盤得到了封寰的肯定,“如此,便隻有一種可能。”


    “她想用苦肉計,鞏固你對她的信任。”


    然後……


    李嫣之不敢再往下想。


    若她真的向鳴玉托付了全心,那她與血詔,定然都保不住。


    “李清睿竟然這般歹毒。”李嫣之眼前發昏,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


    江慵寬慰道:“既已知道她包藏禍心,那我們可以將計就計,以她身份做棋,引李清睿入局。”


    李清睿雖拿捏著李清焰的生殺大權,可血詔未到手,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畢竟謀權得來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人人得而誅之。


    “那是否要找人散出些風聲,說我已抵達羅浮?”李嫣之問道。


    江慵搖頭,十分篤定道:“不出三日,李清睿應該就會有所行動。”


    一連幾日函情司送來的密報,都稱李清焰性命無礙。


    而正如江慵所猜測的那般,第三日午時,李清睿差人送來了和談密函。


    其中承諾若封寰交出李嫣之,屆時李清睿登基後,可與羅浮結百年之好。


    並且可連讓三城,以彰誠意。


    那封密函轉而被丟入爐中,封寰漫不經心撣去指尖的香灰。


    城池與否,他向來不在意。


    那邊鳴玉修養了幾日便也痊愈。


    江慵親手下的棋,業已接近尾聲。


    這日李嫣之帶著鳴玉前往殿中議事,剛入殿門口,便被唿延翎帶兵團團圍住。


    “七公主,臣奉君上之命特此前來保護您。”


    李嫣之垂眸,默然跟著她往偏殿而去。


    鳴玉想跟上前,卻被幾個身強力壯的仆婦攔住去路,“君上有令,七公主身側不得有人。”


    “連我也不行?”鳴玉心中急躁。


    在得到肯定答複後,她便隻能悻悻離去。


    路過殿門時,恰好聽到江慵的聲音傳來。


    “此次李清睿請求和談,怕是鴻門宴。”


    和談?


    她登時豎起耳朵,躲至廊下細細聽著幾人談話。


    “確實,隻是我們對李清睿並不了解,加之七公主不宜在此次和談露麵,確實有點傷腦筋……”這是柳湛的聲音。


    眼下七公主被重兵護衛,她拿不到血詔,隻能另辟蹊徑。


    一個主意在心頭緩緩浮現……


    “君上。”鳴玉調整好神情,畢恭畢敬入殿問安。


    “方才七公主被貴國唿延將軍帶走,奴婢想來通傳,恰逢聽到各位柳大人想要一位了解三皇子的隨軍和談。”


    “奴婢不才,曾在三皇子身邊侍奉過幾日,特此請願,隨軍前往。”


    江慵挑眉,好麽,魚果真自己上鉤了。


    “如此甚好,”柳湛輕笑,“那鳴玉姑娘先稍事休息,明日隨我們去城外吧。”


    翌日臨行前,唿延翎與柳湛被留在王庭中看顧李嫣之,駱懿帶著刑獄司的人與封寰一同出城。


    “是否還要多帶些兵馬?”江慵看著駱懿身後寥寥無幾的護衛,有些憂心。


    “君後放心,今日刑獄司都帶著柳湛新研製的暗器,以一敵百不成問題。”


    說著,駱懿一撩衣袖,錦袍之下露出一隻黑色護手。


    護手上,則是一柄結構精妙的弩箭。


    弩箭通體漆黑,似是以玄鐵製成。


    江慵讚歎:“柳司印竟然還有這樣的技藝。”


    駱懿勾唇,親自給江慵帶上弩箭,並細細指導了一番弩箭的觸發方式。


    一切休整完畢後,封寰縱身上馬,往城外而去。


    鳴玉獨自坐在一輛馬車上,袖中藏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


    神情滿是不屑,在心中暗暗嗤笑。


    什麽羅浮暴君,四方閻王印,不過是一群被她耍得團團轉的跳梁小醜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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