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惜設宴的地點是在周玉容的楚芳閣,隔著老遠,周玉容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這可是千金難求的魁勝樓新酒,還有新製的點心,好得很呢!”


    江慵暗暗翻了個白眼,忽然有些不想進去。


    鄭漪眼尖,出來攬住她的手,笑得和藹,“囡囡怎麽不進來?”


    “娘親,您這身子不爽利的話還是少出來走動。”


    尤其是與二房三房走動。


    後半句她並未說出口,但鄭漪心領神會,刮了刮她的鼻尖,“娘親知道了,勞囡囡掛心了。”


    看著鄭漪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江慵知道那日江凜的話起了作用,讓她對羅浮改觀了不少。


    “娘親有孕在身不宜飲酒,那魁勝樓新的牛乳軟香膏倒是可以用些。”


    “牛乳軟香膏?”


    鄭漪挽著江慵進門,恰巧聽見江惜的聲音,“還有這新製的點心,喚作牛乳軟香膏,是不是很新鮮?”


    徐芷嵐白眼都快翻上天,不耐的催促道:“噱頭倒是足,也不見你拿出來叫我們開開眼。”


    “三叔母急什麽,”江惜把酒囊擺到桌上,“酒又跑不掉。”


    “你就拿來這點酒?”徐芷嵐眼睛瞪得溜圓,環顧四周,“這一點,哪夠我們這一桌人分?”


    她話音剛落,江惜的臉驀地黑了下來,“三叔母要是覺得少,不如叫憐妹妹托人去買些。”


    說著, 拿過一隻小酒盅,倒入半盅三分明月,推到徐芷嵐眼前,“我那日可是瞧見憐妹妹與六皇子在佳宴上私會呢。”


    語氣曖昧,其中的門道不言而喻。


    一瞬間,江憐的小臉慘白,慌忙的偷瞄江慵的反應。


    “姐姐說的什麽話,六皇子是慵妹妹的心上人,我怎麽會……”


    這是還盤算著給她拉紅線呢?


    整日被人惦記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她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


    看到江憐不痛快,江惜登時神清氣爽,也不再多說,繼續炫耀著手裏精致的小吃食。


    “你們先嚐嚐這牛乳軟香膏,這可是京中時興的新鮮玩意兒呢。”


    江惜拿起木勺,小心地把白瓷碗中的牛乳軟香膏均分到數個雲紋小碟中。


    軟香膏本就數量不多,再均分到每個小碟中,也隻有指甲蓋大小。


    “就這麽點兒,你打發叫花子呢!”


    徐芷嵐撇撇嘴,手卻快速地抄過雲紋小碟,麻溜地將其中的軟香膏吞入腹中。


    濃鬱的乳香氣隻在唇齒間停留了一瞬,便迅速消失在舌根喉頭間。


    “這壓根嚐不出味道嘛。”


    沈老夫人拿起白玉筷小心翼翼地將軟香膏放進嘴裏,細細咀嚼,眼中閃過一絲晶亮。


    “這真是稀奇,嚐著軟甜,又乳香十足。”


    “還是祖母識貨,”江惜聽著誇獎,尾巴都要翹上天去,“若是祖母喜歡,改日我再叫人送來。”


    “嘁。”一團白氣從徐芷嵐鼻中噴出。


    就這窮酸樣還出來擺闊,若改日還能弄來,她徐芷嵐的名字倒過來寫!


    江慵一嚐軟香膏,就感覺到了其中若有若無的桂花香氣。


    雖然牛乳香氣最為濃烈,可是這花香倒是叫人眼前一亮,低調內斂,卻是點睛之筆。


    想來應該是周掌櫃改良了方子,將其中的普通蜂蜜換成了桂花蜜。


    枝桃看得直吞口水,小聲問道:“姑娘,這軟香膏好吃嗎?”


    江慵點點頭,用袖子遮住唇,低聲迴她:“若是想吃,我帶你們去魁勝樓吃,剛出鍋的想來更是上等。”


    枝桃點點頭,幾縷魂魄已經飄向了魁勝樓,好似已經聞見了那勾得人食指大動的牛乳香氣。


    主仆二人情誼深厚,落在江惜眼裏卻成了不識好貨。


    一股無名怒火竄上腦門,她遣人拿來酒盅,將酒囊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把玩著。


    那神情,好似在看什麽稀世珍寶。


    “方才那牛乳軟香膏隻是拋磚引玉,今日的重頭戲,是我手中魁勝樓的新酒,三分明月。”


    “名字是好名字,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江昭若有所思。


    “阿兄,魁勝樓的酒,自然是萬裏挑一的極品。”


    江昭眼中露出貪婪,直勾勾地盯著酒囊,“惜兒就不要賣關子了,快要把阿兄饞壞了。”


    江慵興致缺缺,看著江惜那小人得誌的神情有些反胃。


    真是後悔同意來楚芳閣用膳,險些把她的隔夜飯都嘔出來。


    忽然,一隻手端著酒盅放在了她眼前。


    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去,對上的是眼底滿是輕蔑笑意的江惜。


    “雖然山豬吃不了細糠,但也高低要讓你嚐嚐。”


    在她看來,這是她對江慵的恩賜。


    “惜姐兒說的是,”江磊捧著酒盅樂得嘿嘿直笑,“真是托了你的福,不然三叔父不知何時才能喝上這麽好的酒。”


    徐芷嵐用手肘搗了他一下,麵色不快,“少說兩句,瞧你那沒見識的樣。”


    江慵懶得與這些人多費口舌,拿過酒盅,鬆香便混著花香與酒香直往鼻腔裏鑽。


    三分明月一入口,江慵的眼睛亮了亮。


    不愧是周掌櫃,在釀酒方麵確實深有造詣。


    他釀出來的三分明月與前世喝到的略有不同,入口少了幾分辛辣,多了幾絲柔和。


    好似月光透過鬆枝灑落,溫柔的不像話。


    “入口綿而不辣,這酒著實是好。”


    江凜一飲而盡,有些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有月奴前些日子拿迴來的仙人留步好?”


    鄭漪不太懂酒,但既然都是魁勝樓的酒,那定然也差不了多少。


    “夫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江凜攬著鄭漪的腰,細細與她講起兩者的不同。


    “我覺得仙人留步好些,”江疏一口悶掉了半盅三分明月,“這酒不烈,喝不慣。”


    江慵看著耳朵通紅的江疏,並未拆穿。


    她這位阿兄自小就不會說謊,隻要一說謊,耳朵便像隻煮熟的蝦子一樣緋紅。


    雖然江疏嘴硬不肯承認三分明月好喝,但是從他的反應看來,她寫的這方子確實不錯。


    看來還是要向周掌櫃多買兩壇酒才是。


    “哎,慵丫頭,照理說你家那位本事更大才是,怎麽不見他去魁勝樓給你買兩壇酒?”


    周玉容話裏帶著酸味與針芒。


    “嬸嬸既然喜歡,那我叫魁勝樓的周掌櫃來送幾壇便是。”


    “你認得魁勝樓的掌櫃?”周玉容擰眉掐腰,眸中露出狐疑。


    還未等江慵接話,就聽那邊傳來一陣嗤笑。


    江惜掩著麵走了過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姐姐知道你好勝心強,可是瞎話也不能這麽說,不然圓都圓不迴來呢。”


    說完,攬著周玉容的手,兩人笑作一團,嘴裏不停學著江慵方才說的話。


    “還說什麽找周掌櫃送酒,人家掌櫃姓不姓周還說不準呢,她這瞎話說得跟真的似的,哈哈哈哈……”


    忽然,楚芳閣外跑來一個小廝,用眾人都能聽得見的聲音高聲稟報道:“家主,魁勝樓的人來了。”


    周玉容的笑聲戛然而止,看向江惜,“又勞惜姐兒破費了,這是又買的什麽好東西?”


    江惜心中打鼓,隻能硬接茬道:“這不是見大家未盡興嗎,索性就又多買了些……”


    “那人不是來找大姑娘的,他說他姓周,是來給三姑娘送酒和點心吃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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