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柳村村長吳大有小心翼翼地揣著那道長贈予的符籙,深一腳淺一腳走在迴家的泥坑路。


    那是他們全村的希望,能控製正在肆虐的瘟疫。


    幾個村民跟在他的身後,臉上的神情沒有那麽麻木了,透出幾分歡喜來。


    隻有吳富貴忍不住將信將疑地問:


    “村長,這藥和符籙真可以保所有人平安嗎?”


    村長吳大有停下腳步,迴頭看了看他,臉上露出慍怒:“道長名氣這麽大,你也不看看這麽多人都去求,沒有效果怎麽有這麽多信眾?上迴我們用了道長的符籙,立馬保住命,沒有惡化了!”


    其餘幾人也紛紛怪起吳富貴的不懂事來,吳富貴隻好訥訥低下頭,隻顧走路了。


    “這迴一定要讓村裏頭所有人都用上,讓瘟疫斷根!”


    村長威嚴地發話。


    “可是,王婆婆那邊怎麽辦?”另一個村民吳條凳插話道。


    村裏頭病倒的人太多了,他自己家裏為了治病,已經掏空了家底,這還是他家不算窮的情況下。


    而王婆婆家就孤寡的祖孫倆,就靠著老王婆給人當佃戶活著,平日生計都成問題,上迴去道人那裏拿藥的時候就她們家沒買。


    誰不知道她家艱難呢,但現在情況特殊,為了全村人的安危,她家也不能例外!


    “這次無論如何都得讓老王婆出錢!”村長的語氣堅決:“道長說了,隻有所有人用了這些符籙,才能阻斷瘟疫的傳播。我們得為了全村人的命著想。”


    “那咱們怎麽跟她說呢?”吳富貴抓抓頭,愁眉苦臉道。


    吳條凳心裏頭對老王婆家是有埋怨的,就她們家不出錢,這樣拖著,對所有人都不好,於是他語氣也不善起來:


    “咱們就實話實說,把道長的話告訴她。如果她還不肯出錢,那就搬出去!總之,這符籙是一定要用的,總不能拖累大家夥!”


    其他兩人也有像吳富貴這樣同情老王婆家的,但一想到自己家的孩子家人,就又和吳條凳是一樣的想法了。


    村長吳大有本想一個人賺這中間的差價,可村裏人還是相當機警,非要讓幾個代表著他一塊去搶符籙,他隻好提前找到小道士讓他把價格報高些,於是好處也是要提前給這小道士的,分給他的自然少了許多。


    此時吳大有見大家義憤填膺,暗自得意此行定會順利。自己少拿的那部分可以逼走王婆子後,收迴她家的房來彌補。


    那房子還挺好、挺大,一個院子四五間房。


    然而,他們一進院子門,就見著了霍青一行人,還聞到一股子藥味。


    霍青一行人每個人都蒙著半張麵巾,隻露出眼睛來,身材高大,氣勢洶洶,顯然不是好惹的人。


    她們一行七個人。除開霍青小雲王語汀和李旺家,這次隻帶了兩個女隊的隊員,兩個男隊的隊員,都是老實本分的人,但畢竟都是在戰場殺過人的,氣勢上總和一般人不同。


    吳大有幾人不禁納悶,這是什麽人?王婆子家哪有這麽多土匪一樣的親戚,就算是山匪也不至於呆在窮得叮當響的王婆家休息吧。


    村長一行人立刻頓住了腳步,收斂了許多,幾個人你推我搡,還是吳條凳這個愣頭青上前問道:


    “敢問各位好漢是什麽人?”


    霍青他們早就聽到外頭的動靜,此時也不甚在意。


    “過路的行商,路過貴地稍作休息。”


    村長吳大有鬆了一口氣,隻要不是和王婆子有什麽幹係,想必人家也不會多管閑事。再者,他們自己村裏的事,也輪不著這些外人多嘴。


    這樣想著,他也就腰板挺直了幾分。


    幾人怕染上病氣,便也不進去,隻站在院子裏大聲喊:


    “王婆婆,快些出來!村長有話要跟你說!”吳條凳語氣粗魯,顯然沒有半點耐心。走了這麽半天路,人早就累了,他隻想快點解決,迴家休息。


    王婆婆的病情本來就沒她孫子的重,於是顫顫巍巍地從裏屋走出來,臉上滿是不解:


    “村長,這是怎麽了?”


    吳條凳上前一步,指著手中的藥和符籙說:“村長說了,這些藥和符籙能保你平安,你必須得買!”


    王婆婆年邁的臉上浮現出尷尬,連連擺手:“我不需要這些,我吃了藥,再者我沒有錢……”


    這時,村長吳大有從後麵走上前來,假意勸解道:“王婆婆,你別擔心,我們不會強迫你的。隻是這藥和符籙真的很靈驗,你買了就能安心了。”


    他嘴上說得和氣,但言語中沒有半點退讓。


    而吳富貴看著王婆婆哀求的樣子,心中有些不忍,他小聲對吳大有說:“村長,這樣不太好吧,王婆婆也不容易……”


    吳條凳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幾人又掰扯起來,到後頭,在村長吳大有的挑撥下,就想讓王婆婆搬出村去。


    王婆婆麵對幾個咄咄逼人的村裏人,又想到屋裏頭的孫子,隻恨自己年老越來越沒用,於是不禁小聲嗚咽起來。


    他們臉色各異,吳條凳麵帶慍怒,村長吳大有藏著幾分狡黠,其他人則是冷漠地旁觀。


    王婆婆在其中顯得格外突兀。她身材矮小,背已經駝得像個問號,頭發花白且稀疏。


    他們大聲催促,王婆婆小聲哀求。


    在裏頭煮消毒藥物的小雲聽了兩嘴,明白怎麽迴事後,終於忍不住,把藥往桌上一摔,便要出門。


    在旁邊添柴燒火的李旺家喊住她:“你幹嘛去?”


    小雲:“我就見不得欺負人!”


    “人家村裏自己的事,你衝什麽前頭!”


    李旺家話還沒說完,小雲已經頭也不迴地走了。


    李旺家接過廚房裏的活,歎了口氣。


    他想起以前年頭不好的時候,有些村不懷好意的人還會聯合衙門的人,故意把記糧食的鬥做大,隻想多榨幹一些老百姓一些來中飽私囊。


    他和大哥小弟之前流落各地,見多了這種以強欺弱的事情,後來到了李家村,村長雖然人精些,但為人公正,他們就留在了李家村。


    小雲又是見不得這樣欺淩自己人的性子,想著老大他們在外頭,李旺家也就隨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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