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家無可辯駁,低著頭,緊抿嘴唇,露出愧疚之色。


    從前他兄弟三個在家主手下做事,稍不留神便被重重懲責。


    現如今他知道霍青霸道冷漠的性子,也親眼看霍青治軍的嚴明,這次他帶著七個小隊差點闖出大禍,霍青肯定要治他的罪的。


    杖責還是輕的,但他最擔心在所有人麵前被通告和懲罰,這意味著大家都知道是他統領不嚴才差點讓二隊的兄弟們陷入險境。


    他正想著霍青會對他的如何嚴懲,如果按照規矩,卻又聽到——


    “但你後麵應對突發事件也算得當,最終沒有釀下大錯,功過相抵,罰你一年餉銀。”


    如果沒有李樂家當機立斷地拋下大部隊,帶著還能騎馬的人十幾人先行趕到,或許霍青她們還要經曆一場苦戰。


    李樂家驚詫地抬起頭:“一年餉銀?”


    霍青望著他驚訝的模樣,以為他不服,語氣略冷,揚眉反問道:


    “怎麽?你不服氣?”


    “不不……不是,我服氣。”


    李樂家趕緊連聲否認,然後對霍青彎腰行軍中禮,說道:


    “多謝你不追究。”


    霍青收斂了麵上的煩躁之色,揉揉眉心,緩了語氣說:


    “賞罰分明,是治軍之道。不必謝我。以後帶兵也要遵循這一道理,對士兵的性命珍之重之,他們也是有爹有娘的生命。


    和我們並無不同,我希望不論是你還是任何一個上官,做決定時能做到不草菅人命,但也不可心慈手軟。”


    說著,她的目光落到李豐收身上。


    李豐收立馬會意,明白霍青的訓導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抱拳行禮,從善如流:


    “老大放心,我一定不辜負老大的看重!”


    同時,李樂家和李豐收心中不由得動容,他們平日裏最常看到的便是霍青殺人不眨眼和嚴厲練兵的模樣。


    他倆都沒想到霍青竟是這樣的剛柔並濟。


    這不僅沒損害她的威嚴,反而讓兩人心中感慨萬千。


    李豐收從前都是被人欺淩的一方,或者看著村裏人和家人被官吏們欺辱卻無能為力。他心裏恨毒了那些不把他們當人的官和達官顯貴。


    霍青作為一個強於他們這麽多的首領,她當然可以高高在上地俯視他們任何人。


    可她卻真心教導他倆,要對兵士的性命珍之重之。


    這既是預防他倆以後當了高官,忘了本心,而去欺辱其他兵士或者處事不公。


    同時也是對他倆寄予厚望。


    李豐收偷偷隱去眼底的眼淚。


    李樂家更是心中複雜,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此時看著霍青的目光變化不少。


    而霍青對於李樂家兄弟倆,隻要他倆好好給她做事,一些沒有實際傷害的小摩擦,她是無所謂的。


    什麽都不如實際利益重要。


    如果讓她在有效條件下選:沒用但絕對服從的手下,和有用但桀驁不馴的手下。她毫不猶豫地會選後者。


    當然,有兩全其美的更好,但實際上,哪有這麽多兩全其美。曆史上不能容人的上位者,往往走不長遠。


    三個各有所思,從外頭傳來通報聲:


    “老大!老大!旺家帶著村長小雲她們過來了。”


    霍青和李樂家她們在豐縣忙了一夜,在天亮前收服了殘兵敗將,然後派人迴去通知山寨。


    李旺家在傳遞完第3次情況後就跟周傳財告病,其實是馬上迴了山寨。


    這也是霍青留給他的命令。


    因為鮮卑人如果要魚目混珠的話,可能會對李旺家他們這些本來商隊的人動手,就算沒有,進入犁木後也會波及到李旺家。


    於是霍青便讓他提前迴了山寨,自己則帶人跟著唐家的商隊,潛往豐縣。


    李旺家和李旋風待在山寨,也有霍青作為後手的考量。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她不能保證自己百分百能取得這次勝利,所以也要保證自己山寨作為最後基地的安全。


    於是李旺家就和村長他們一同,是玄鳳寨最早聽到這個好消息的一批。


    “當真?!”


    小雲、李大嫂,村長,李旺家等人第一反應是:竟然真的拿下了!


    眾人無不歡欣鼓舞。


    村長似乎覺得自己還仍在夢中,他們,居然打下了一座縣城!還是虎口奪食,從鮮卑人手中搶迴失地。


    這太不可思議了!


    報信的王大雨樂嗬嗬地迴複:


    “這還能有假?你是沒看見咱們老大,神器握在手中,走到哪殺到哪,哪有不勝的道理?!”


    緊接著王大雨對霍青在戰鬥中的表現加以多重潤色,滔滔不絕地為眾人講解,直聽的人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好!”


    李旺家一邊鼓掌,一邊大唿痛快。


    小雲與有榮焉,昂著頭,睨著李旺家說:


    “我們老大這下可是大齊的功臣,不!是咱們漢人的英雄。她可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從鮮卑人手裏拿迴失地的!”


    李旺家無視小雲不善的眼神,歡歡喜喜地說:


    “咱們老大是挺厲害!”


    小雲見他誇霍青,也就不過多糾纏,白了他一眼,便沒再開口頂他的話。


    村長臉上喜氣洋洋,原本因為上了年歲,有點皺巴的臉都因此事都舒展開來:


    “了不得了不得!這樣的大喜事,真是讓人揚眉吐氣!”


    村長仔細迴想,這麽多年以來,從來都是鮮卑人搶他們的地盤,還從來沒有從鮮卑人手裏搶迴來過什麽。


    雖然說隻是一個小縣城的收複,甚至能不能一直占著都不一定。


    但這確實意義非凡!


    玄鳳寨上下歡天喜地地奔走相告,一時間熱鬧得像是在過年。


    下午,李旺家就帶著人過來幫忙打理豐縣的內務。


    陳長壽進來通傳的時候,霍青三人並不驚訝。


    霍慶微微頷首說道:


    “大家都辛苦了,不用馬上來見我,先各自收拾著,過一個時辰再會麵。”


    沒想到陳長壽卻沒有退下,反而興高采烈地對霍青說道:


    “老大,他們這次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呢?”


    這倒是勾起了三人的好奇。李豐收趕緊問他是什麽?


    霍青也看過來,示意他快講。


    隻聽得他大聲說道:


    “您吩咐的那個什麽什麽機子做成了!”


    是珍妮機!


    霍青眼中立時星芒閃爍,三兩步走到他麵前,追問:


    “是不是珍妮機?李壯帶來的消息嗎?”


    陳長壽連連點頭稱是。


    霍青心下喜不自勝,當即打發了李豐收,李旺家兩人離開。


    於是被領罰後的李樂家垂頭喪氣地往住的地方走,倒也不是因為軍餉被扣的事。


    畢竟沒這一項收入來源不打緊,緊巴著過,也一樣。


    隻是他自己心裏擰巴,具體是什麽也說不清楚。


    李旺家老遠就看到自家哥哥迴來,上前來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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