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月見孔興他們都走了,從程茂身後出來,她看到床榻旁邊剛才她換下的衣服,急忙撿起來,抱在懷裏。


    她對躺在床上的殷雷道:“你先休息,我等下再來看你。”


    還沒等殷雷迴應,她便灰溜溜地抱著衣服跑了出去。


    殷雷覺得莫名其妙,仰起頭環顧四周,發現周圍隻有他們三人,對程茂道:“程叔,他們怎麽都跑了,沒良心的,剛才還一個個都要幫我包紮,人呢?”


    程茂走到他身邊坐下,一手把他按迴榻上,道:“你就別管這麽多了,躺好吧你!”


    “哎呦!”殷雷倒在榻上,裝模作樣地哀嚎道:“程叔,你輕點,我可是傷號!”


    程茂笑道:“還能叫這麽大聲,看來傷的沒多重,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毒箭都能躲過!”


    殷雷不說話了,他靜靜地躺在那裏。


    程茂見狀,輕輕推了他一下,擔憂道:“怎麽了,受傷了?我剛才可沒用力。”


    殷雷搖頭,“我沒事,隻是……在想一些事情……”


    程茂見他沒事,鬆了一口氣,這要是被他碰出個好歹,外麵那些小兔崽子可饒不了他,他把袖子擼起來,一邊擼一邊問道:“想什麽呢,跟我說說。”


    殷雷緩緩開口道:“剛才你說我福大命大,其實不是的,我之所以能活下來,全是因為小滿!”


    “小滿?”好多年沒人提起這個名字了,程茂有些詫異,他知道殷雷和小滿從小就是很好的朋友,但為何這個時候突然提起來,他停下手裏的動作,問道:“小滿怎麽了?”


    殷雷艱難地抬起右手,把身上的衣服略微掀開,染血的外套下露出一件材質特殊的衣服。


    程茂驚唿道:“軟甲!”


    殷雷道:“程叔,你知道嗎,這件軟甲是小滿送我的,這原本是炎叔送給小滿的十八歲生辰禮物,我當時看著新奇就想借來玩玩,小滿就把它送給了我。”


    迴憶起過去,他的嘴角帶著一絲微笑,往日的時光仿佛曆曆在目,小滿笑著嘲笑他功夫差,還需要軟甲保護的樣子,他至今沒有忘記。


    程茂也迴憶起當時的場景,道:“確實是,這軟甲還是老炎那家夥從江州帶迴來的,在我們麵前炫耀了好久,沒想到最後在你小子這裏。”


    他又看了一眼殷雷受傷的部位,剛才有衣服和紗布擋著,他沒認真看,現在才發現軟甲左肩的部位已經斷裂,他對殷雷道:“是這個軟甲護住了你,箭頭射過來的時候碰到了軟甲,所以箭並沒有射的很深,果然是個好東西啊!”


    殷雷道:“是,他護住了我……”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道:“若不是當年我吵著要他送給我,也許他就不會受傷,也許他就不會……是我的錯……”


    他轉過頭,不想讓程茂看見他流眼淚。


    程茂歎了一口氣,安慰道:“傻小子,這不是你的錯,誰能預料到當年的情況,你別太自責,好好養傷,別想太多了。”


    這個話題太沉重,程茂不想繼續,那場戰役,殷雷失去了他的好兄弟,他也同樣失去了兩個生死之交的好友。


    他站起來,走到軍醫身邊,道:“徐軍醫,可以開始了嗎,需要我做什麽。”


    徐軍醫一直在旁邊忙碌,他把需要用到的東西都擺在床頭,他見程茂詢問,便答道:“你先把他扶起來,把上衣脫了。”


    程茂照做,他坐到殷雷身後,將他慢慢地扶起來,輕輕地把他身上的衣服推到腰部。


    殷雷強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倒下。


    軍醫坐到他身邊,慢慢地將原來包裹的傷口的紗布拆開,有些紗布已經黏在傷口上,拉扯的時候帶著血肉,殷雷疼得直冒冷汗,他咬牙堅持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程茂心疼道:“傻小子,疼你就叫出了,這裏沒有別人。”


    殷雷搖搖頭,虛弱地說道:“我沒事你們繼續……”


    徐軍醫把舊紗布取下來,簡單清理了傷口附近的血跡,道:“這還不是最疼的,等下取箭頭的時候更疼,我會在傷口上散一些麻沸散,可以緩解你的疼痛,但藥物起效還需要時間,你可受得住?”


    殷雷點頭,“可以,你繼續!”


    徐軍醫從藥箱裏拿出一片布帕,遞給殷雷,道:“你咬住這個。”


    殷雷照做,他把布帕咬在嘴裏。


    徐軍醫將一些白色的粉末散在傷口上,粉末瞬間被血水吸收。他又將提前準備好的鑷子拿到旁邊的火燭上麵燒了燒。


    待鑷子燒紅後,他對程茂道:“我要開始了,你按住他,別讓他亂動。”


    程茂點頭,一隻手按住殷雷的右肩膀,一隻手抓住他的左手臂,“來吧!”


    慕容月離開軍帳後,抱著衣服小跑著進了程茂的帳篷,她吩咐後麵的守兵沒有她的吩咐,誰都不可以放進來後,便安心地換起衣服。


    等她換好衣服,又認真檢查一遍,確定自己穿戴整理,沒有什麽錯漏後,她將濕漉漉的衣服疊好,堆在旁邊的椅子上,想著等會再過來取,她便走出帳篷。


    此時已經是午夜,外麵的雨漸漸小了,忙碌了一天的慕容月有些累了,她微微打了一個哈欠,她甩甩頭讓自己保持清醒,殷雷還生死不明,這個時候她要振作。


    門外的守兵見她出來,遞給她一柄傘,她伸手接過,舉著傘往自己的軍帳走去。


    剛走到門口,她便聽到裏麵的談話聲,“你這樣包紮不對,應該這樣來!”


    “你包的才不對,徐軍醫,你看是不是這樣……”


    慕容月推開帳簾走進去,透過屏風,她看見孔興和漠雲坐在床頭倒騰著什麽,程茂站在床尾,他看起來有些疲憊,徐軍醫正在旁邊的矮櫃上收拾東西,時不時抬頭瞧瞧床那邊的動靜。


    慕容月繞過屏風,看見了躺在床上的殷雷,他的樣子有些滑稽,他的身上纏滿了紗布,尤其是左手的部位裹得厚厚的一層,孔興和漠雲在他旁邊忙碌著,嘴裏不時地嘀咕著:“就是要這樣,你懂不懂啊!”


    “就你厲害,你看你綁的真難看!”


    “你難看!”


    “你難看!”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孔興用力一扯,牽連到殷雷的傷口,殷雷慘叫一聲,“孔興,你謀殺啊!”


    孔興尷尬地鬆開手道:“嘿嘿,意外,意外,純屬意外!”


    漠雲嘲笑道:“我說你不行吧!你還不信,哼!”


    孔興惱怒道:“你才不行!”


    他撲過去就要抓漠雲,漠雲靈活地跳下床,向慕容月跑去,嘴裏嚷道:“將軍,孔興殺人啦!”


    慕容月無奈地扶額,心想這是怎麽個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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