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岩思慮片刻,開口道:“這恐怕不妥吧,陳輝若歸我朝,家眷自然也要跟來,哪有將他人血親分隔兩地的道理。此等滅人倫之事,你們南楚幹得出來,我大周可不屑為之。”


    他看向陳輝,眼神帶著警告,惡狠狠地說道:“陳大人可要想清楚,骨肉分離,天人永隔,可不是什麽好事,我記得你的最小的孫子才兩歲……”


    陳輝眼神閃過一絲擔憂,蔡岩這是打算拿家人威脅他。但事到如今,也沒什麽可怕了,就算他的家人跟他迴周,隻怕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不如相信南楚。


    陳輝道:“此乃我自己的決定,與楚國無關,蔡大人可不要亂咬人啊!”


    蔡岩氣得說不出話來,“你……”


    兩人僵持不下,場麵一度陷入僵局。


    蔣易幹咳一聲,打破局麵,他摸摸下巴的胡須,笑道:“蔡大人,你這話說的就沒道理了吧,人家陳大人想把家眷安置在哪裏,就安置在哪裏,難不成周朝的律法還管起百姓家裏的事情。”


    周圍的南楚官員都哄笑起來,“哈哈……”


    北邊的有些官員與蔡岩不對付的,也掩麵偷笑。


    蔡岩麵子掛不住,他低頭求助宇文適。


    宇文適側身掃視周朝的官員,他眼神犀利,暗含警告,周朝官員們嚇得都屏息凝氣,縮著脖子不再出聲。


    他等南邊的人都笑夠了,聲音變小了,才慢悠悠地問道:“蔣大人屢屢幹涉我朝內政,是何居心,若是楚國沒有誠意和談,那我看這和談也沒有繼續的必要。”


    他起身打算離開。


    蔣易急忙叫住他,道:“殿下且慢,我並非幹涉你朝內政,這話言重了。殿下稍安勿躁,且聽我慢慢解釋。”


    宇文適又坐迴自己的位置。


    蔣易道:“剛才蔡大人說的兩點要求,我朝可以同意,但陳輝大人家眷的去留,並不在和談的內容裏,蔡大人死咬著不放委實不妥啊!”


    蔡岩道:“你把話說清楚!”


    蔣易把桌上的一份文書攤開,道:“諸位請看,周朝和談的要求上麵說的很清楚:一,以祁山江河為界,十年內兩國不起戰火;二,叛臣陳輝歸周。這裏麵可一句話都沒有提到陳大人的家眷啊!”


    剛才談判開始時,兩方互換了和談文書,蔣易現在手裏拿著正是周朝和談的文書。


    底下的官員們議論紛紛。


    蔣易笑道:“白紙黑字,蔡大人難道想抵賴不成?”


    蔡岩啞口無言,“這……這……”


    宇文適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多說無益,便道:“既然如此,就按和談上麵的要求。”


    他轉頭對蔡岩道:“後麵的事情你來處理。”


    蔡岩道:“是啊,殿下。”


    宇文適站起來,伸了個老腰,懶洋洋地說道:“坐了一天,太累了,我先走了。”


    他也不去理會眾人詫異的眼神,自顧自地離開現場。


    周公公趕忙起身,跟在身後,“殿下你慢點,等等老奴……”


    慕容月看著宇文適離去的背影,深深不解,心想:“這人活得也太隨心所欲了吧!”


    宇文適雖然離開,但事情還沒結束,蔡岩下令道:“來人,把這個叛徒給我押下去。”


    門外的兩個士兵又跑進來,他們直徑向陳輝所在的方位走去,他們把陳輝從地板上架起來,往門外拖去。


    這迴南楚的人沒有製止他們。


    眼看陳輝即將被拖出廳外,慕容月坐不住了,她知道一旦陳輝落入蔡岩之手,隻怕是兇多吉少。


    她與陳輝雖不相熟,但幾次接觸下來,她覺得陳輝並非貪生怕死、賣主求榮之人,她想做點什麽。


    她剛站起來,便有一隻手壓在她肩膀上。


    慕容月迴頭,發現程茂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身邊,他對她搖搖頭,低聲道:“這裏不是北疆,朝廷的事情,我們做不了主。”


    慕容月泄氣,“可是……”


    慕容月想說點什麽,但人多耳雜,現在不是談話的時機。


    程茂道:“迴去再說。”


    慕容月點頭。


    另一邊,蔣易見宇文適離開,慕容月起身,覺得這談判也差不多了,他幹咳一聲,做個收尾工作。


    他大聲道:“既然雙方對和談的內容都沒有異議,那麽我宣布,楚周和談就此生效,談判結束!”


    現場鴉雀無聲,沒有人為此歡唿,周朝丟了城池,賠了銀兩自是開心不起來。楚國這邊雖達到了目的,但眼看陳輝被帶走,心有餘悸,不知道自己若是麵臨如此境地,又該如何。


    眾人心思各異,各懷鬼胎,明麵上互相寒暄了幾句。


    樓越離率先從高台上下去,他路過談判桌的時候,匆匆瞥了一眼慕容月,便大步流星,離開大廳。


    南楚的人跟在後麵,也離開了。


    周朝的官員們垂頭喪氣,三三倆倆,灰溜溜地離開現場。


    空曠的大廳裏,隻剩下慕容月和程茂兩人。


    慕容月頹廢地坐迴椅子上,她歪著頭,問程茂,“程叔,你說陳大人會如何,他們會怎麽對待他?”


    程茂望著空蕩蕩的門口,道:“投敵叛國,隻怕是死罪!”


    慕容月道:“程叔也認為陳大人罪有應得?或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程茂搖頭,“月丫頭,你要記住,陳輝叛國是不爭的事實,或許他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但若人人都如此,臨陣脫逃,投敵叛國,國將何在,民將何安?”


    慕容月低頭不語,她還是覺得這件事並沒有真正解決。


    程茂見她如此,知道她還有疑惑,他拍拍慕容月的肩膀,道:“月丫頭,我知你心裏還有疑惑,但你知道,若是異地而處,今天陳輝背叛的是北疆,投降西戎,你可還會原諒他,諒解他的苦衷?”


    “我……”慕容月抬頭望向程茂,她說不上話來,她不敢想象如果有人背叛了北疆,她會如何,她從未想過有人會背叛北疆。


    程茂道:“月丫頭,你還年輕,你經曆的事情太少了,人心險惡,不能隻看表麵。”


    慕容月站起來,問道:“程叔,真的會有人背叛北疆嗎?那可是我們的家鄉!”


    程茂道:“沒有人會背叛北疆,若有……”


    他稍作停頓,收迴放在慕容月肩膀上的手,他的眼神變得深沉,他望向大廳門口的方向,淡淡地說道:“若有,那他就不配為北疆人……”


    他自顧自地說著,邊說邊向門口走去,他邁過門檻,消失在門外。


    慕容月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感不安。她隱隱覺得程茂有事瞞她,但他不想說,她也不好強迫。還是先處理好眼下的事情。


    “程叔,等等我!”慕容月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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