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朱雀街的裘府大門上懸掛的兩盞大紅燈籠已經被點亮很久,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不遠處的街道上傳來“梆梆梆”的打更聲音,根據敲更的聲響判斷,現在已是三更天前後。


    裘府的兩扇鐵門還如同白日一樣,向兩邊敞開著,張全領著一幫家仆恭敬的站在府門口,不時的探出腦袋望著街角的方向。


    一刻鍾前,陪在老爺身邊的小廝迴來稟報,老爺在忘憂樓喝醉了酒,要晚點才能迴來。不過,張全還是如同往常一樣準時站在門口等候。


    靠門旁邊的一個年輕家仆第一天這麽晚在府門前站崗,他眯著眼睛不停的打著哈欠,希望能早點結束,好迴到溫暖的被窩。當他打到第五個哈欠的時候,他聽到從街角處傳來的馬鈴聲,終於迴來了。


    一輛四匹棗紅色的駿馬拖著的豪華馬車從街角處拐出來,馬蹄


    恭敬的對從馬車上下來的裘玠彎腰鞠了個躬,接過裘玠手中的官帽,馬蹄邁著輕盈緩慢的步伐向前移動,最後停在裘府門前的石階旁邊。


    馬夫掀開門簾,低聲對裏麵的人說道:“老爺,到家了。”


    “嗯,這久到了,好,迴府。”馬車裏傳來幾聲物品翻倒掉落下來的聲音,接著馬車出現劇烈的抖動,像是裏麵的人撞到了車壁被彈迴來所製造出的聲音。


    馬夫見裏麵的人無法自己從裏麵出來,便想竄進去扶他起來,這才探進一個腦袋,就被一雙粗壯有力的手頂了出來,裏麵的人喘著粗氣說道:“滾一邊去,老爺我自己能走。”門簾隨著馬夫的退出來,飄落下來。


    張全站在馬車邊不知道裏麵的動靜,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好問道:“老爺,您沒事吧,可需要張全進去?”


    “呃~”馬車裏傳出一聲飽嗝,不一會兒,馬車又開始晃動,門簾從內向外被人粗暴的掀開,一股嗆人的酒氣飄散出來。


    車廂上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身著南楚朝服的中年男人,他體格健碩,身材魁梧,一看就是長年習武之人,不過微微鼓起的肚子顯示著他今晚喝了不少的酒。


    他一手拽著門簾,一手抓的自己的官帽,醉眼朦朧的掃視著馬車外的景象,他瞧見了自己大門上鑲著金邊的裘府匾額,笑嗬嗬的說道:“嘿嘿,迴家了,這小馬跑得真快,滋溜一圈就到家了。”


    “哈哈。”站在門口的那個年輕家仆看到老爺如此滑稽的模樣,不經笑出聲來,原來老爺沒有他們說的那麽可怕嘛。年輕的小夥子捂著嘴,低頭在那裏偷笑,他哪裏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就在馬車上那男人的視線中。


    那男人像是突然臉色,直起身來,步伐沉穩的走下馬車,他把手中的官帽遞給站在一旁的張全,陰沉著臉,走到那個年輕的家仆身邊。


    一陣陰冷之氣向年輕的家仆襲來,他感覺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冰冷,旁邊的家仆大氣都不敢喘,眼神恐懼的看著他。他不明白發生了什麽,隻覺得眼前的光線似乎被誰擋住了。


    他疑惑的抬起頭,撞上一雙猩紅的眼睛,閃爍著可怖的怒火,那如毒蛇般的眼睛犀利地觀察著他的舉動,臉色黑的可怕,陰沉的臉上有一條猙獰的傷疤從額頭經過眼睛,延伸到嘴角。


    年輕的家仆被眼前這可怕的長相嚇得腿腳發軟,他哆哆嗦嗦的說道:“老,老爺。”


    “原來還知道我是你老爺,笑的很開心啊。”裘玠冷冷的說道,“裘府的規矩你是忘得一幹二淨是吧。”


    “規,規矩,這這”他吞吞吐吐的說不上來,他雖早就聽過裘府規矩森嚴,但仗著自己年輕氣盛並不放在眼裏,如今被裘玠這麽可怕的看上一眼,早嚇破了膽,急忙跪下求饒道: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我昨天剛來,我還不太清楚府裏的規矩,我錯了,您繞過我這次吧。”


    “張全。”裘玠站在那裏頭也不迴的喚道。


    手捧著官帽的張全小跑到他身邊,恭敬的說道:“老爺,你有何事吩咐。”


    裘玠道:“把他給我丟到暗牢裏,好好教訓教訓,讓他知道什麽事裘府的規矩。”


    張全道:“是啊,老爺。”他轉身吩咐站在旁邊的兩個家仆,“把他帶下去。”


    年輕的家仆眼看就要被那兩人帶走,送進那傳說中吃人的暗牢,嚇得驚慌失措,他一把抱住裘玠的官靴,哀求道:“老爺,我錯了,我錯了,您繞了我吧,我不想進暗牢,不要啊,老爺。”


    裘玠無情的一腳把他踢開,那家仆被突如其來的力度踢飛開來,滾了幾圈滾下了石階,頭部重重的磕在地板上,流出大片的血跡。


    裘玠不以為意,仿佛這種事情在他府上再稀鬆平常不過,他冷哼一聲,邁腳走進裘府大門。


    張全看一眼躺在那麽氣息微弱的家仆,搖搖頭,對身邊的家仆說道:“帶下去吧,把府門處理幹淨。”


    看裘玠已經進府,他囑咐幾句,轉身小跑跟了上去。


    裘玠走了幾步,在長廊上停下來,他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說道:“張全,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張全站在他身後,彎腰迴答道:“老爺,從您離開慕容軍營,我便跟著您,整整二十年了。”


    裘玠道:“二十年了,你這管家也做的夠久了,如何管教下人都忘得一幹二淨嗎?是不是想提前告老還鄉啊。”


    張全跪下道:“不敢,能為老爺做事是我的福氣,我願誓死追誰老爺,今日的事情是我的疏忽,請老爺責罰。”


    裘玠道:“自己去暗牢領三十軍棍以示懲戒,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看到第二次,清楚嗎?”


    張全把頭埋得更低,說道:“是,老爺,絕對不會再有下次。”


    “起來吧。”裘玠順著長廊走進盡頭的書房。


    裘府大門外,兩名家仆抬起地上的那個年輕家仆往後院走去,馬夫趕著馬迴到馬廄。門外又恢複原來的平靜,隻剩下地上那一攤還來不及處理的鮮血無聲訴說著一個年輕生命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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