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的聲音像是死神揮動的鐮刀,在容也耳邊炸響。


    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


    她找不到她的二叔了,


    她找不到迴家的路了。


    “二叔!”


    她失聲痛哭,雙腿直直往下跪去,砸在滿是沙礫的泥地上,


    心髒的痛感早已將肉體的痛感覆蓋。


    她不該嘴饞的,


    她不該去買糖水的,


    都是她的原因,


    都是她害死了二叔。


    阿迪聽到了容也那聲撕心裂肺的二叔,他神情有一瞬的呆滯,轉而變得陰狠。


    他的右手和左腿都被子彈擊中,右手脫力,手中的槍掉落在地上,他詭譎的笑聲在工廠內響起,爬著靠近那把槍。


    “溪連!我送你侄女和你一起下去團聚!”


    不等他拿到槍,封確從他身後慢慢靠近,拎起了身側的鐵桶直直砸向阿迪。


    阿迪吃痛倒地,封確抬腳將他手邊的槍踢走,整個人跨在阿迪身前,一下一下朝著他的臉上揮著拳頭。


    阿迪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他隻能依稀看清自己眼前是一個滿臉血跡的男人,神情狠厲,手上像是沒有痛感一般,朝他臉上身上不斷的揮著拳頭。


    “歲歲乖,別哭,二叔不疼的,咳咳,二叔沒事。”


    容連溪伸手想安撫麵前的女孩,耳尖的他似乎聽到了滴答滴答的聲音。


    他胸口處的血根本止不住,現在臉色已經發白了,他強撐著一口氣朝著工廠內的封確喊道,“跑啊!”


    “歲歲快跑!快走!”


    流血過多早已沒了力氣。


    而身後的警\/察正全力往他們這邊跑。


    “帶小也走!別管我!有炸彈!”


    容連溪顫抖的雙手推著麵前快要昏厥的容也往前走。


    封確腦中的弦炸開,他起身飛奔向容也,將容也抱在身前後,伸手想去拉倒在地上的容連溪。


    “容叔叔把手給我!”


    “別管我!”


    容連溪艱難的爬著,封確咬了咬牙,先把容也抱出去再說。


    身後的警.察趕來的及時,將容連溪扛起的時候,身後的工廠砰的一聲,火光衝天,帶來巨大的衝擊力。


    濃煙從中漫開。


    “歲歲!”


    “小也!”


    從市中心趕來的解憶柳和容淮剛下車便看見這一幕。


    彼時,在爆炸的衝擊力下,封確將女孩護在自己懷中,身後被炸起的木板砸到,疼的他悶哼一聲。


    他唿吸變得濃重急促,身後像是被火燎過一樣,他將懷中的女孩抱緊,一步一步走出濃煙。


    容也被爆炸聲驚的睜開了雙眼,滿眼通紅的看著抱著自己的封確。


    眼前人影恍惚,看不真切,


    “二叔。”


    女孩聲音嘶啞,幹澀的厲害。


    她想伸手碰了碰二叔的臉,想問問他疼不疼。


    想和他說對不起。


    耳邊的嗡嗡聲在她腦海中迴蕩著,像是要把她的腦子炸開般,眼前發黑,


    最後她昏厥在封確的懷中。


    封確將容也抱出濃煙時看見了正朝這邊跑來的容淮,他釋然一笑,


    全身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般直直往地下摔去,


    後背的傷觸及地麵,刺痛得他緊皺著眉頭,


    但依舊緊緊的將女孩護在懷中。


    容連溪最後因為失血過多,治療無效,


    犧牲。


    *


    “三哥。”


    女孩聲音顫抖,像是在極力壓抑著內心的悲傷。


    “歲歲,我在。”


    他將右手撫上女孩的後腦,在女孩的額前留下一吻,


    溫熱的唇從額前移至女孩的眼角,吻去了女孩眼角的淚水。


    容也說的這些其實封確都知道,


    但他心髒依舊一陣一陣的抽痛,他心疼她,


    他不敢想這麽小的一個女孩,當年是怎麽扛過來的......


    他也不知道小姑娘鼓起了多大的勇氣,才敢將這一切告訴於他。


    如果他當時再早一點到那,如果他當時知道工廠內還藏著一人,


    是不是就不會發生最後的悲劇。


    “三哥,是我害了二叔,是我的錯。”


    藏在男人胸膛處的小臉布滿了絕望和無助,


    幾近崩潰。


    “二叔是不是在怪我,所以從未入過我的夢。”


    她沒有一刻是不恨自己的,


    但她從來不敢和家人說,


    不僅僅是她失去了二叔,容淮也永遠的失去了二叔,


    容爺爺容奶奶失去的是自己的至親骨肉,親生兒子,


    容父失去的是自己的親弟弟......


    她像是置身於廢墟中,舉目四顧,隻有她一人,在這殘敗的世界中艱難的朝前走著。


    身後是長長的血跡,在黑白的世界中異常刺眼。


    像是有千千萬萬的尖錐刺向封確的心髒,痛的他無法唿吸。


    “歲歲這不是你的錯,這不怪你。”


    沒來由的一陣心酸,他炙熱的吻落在容也臉頰上,將那淚水盡數拭去。


    他似乎看到了小姑娘徒手撕開了自己的傷口,鮮血從傷口處滴落,她卻還在平靜的敘述著往事,


    像是在向他證明,你看,我已經不痛了,我已經能將當年不敢麵對之事輕鬆的講出來了。


    可他卻從女孩滿是悲愴的雙眼中看到了她想藏起來的痛苦。


    痛意從心口悄然蔓延,纏至他的整個心髒。


    “歲歲,我在呢,別哭。”


    此刻的他隻能陪著她,其餘的什麽都做不了,巨大的無力感滅頂而來。


    懷中的女孩唿吸變得平緩,他緊擁著容也的雙臂不舍得鬆開一絲一毫。


    容也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唿出。


    “三哥,我想吃麵。”


    “我現在去煮,一會我端進來喂你吃好不好?”


    說罷便從床上坐起。


    容也搖頭,“三哥,抱。”


    封確的指腹輕輕擦過容也紅腫的雙眼,將女孩抱著走到了廚房門口,


    修長的腿勾著一把椅子放置在門口處,將容也放在椅子上,“乖,油煙對皮膚不好,就在這坐著。”


    *


    彼時的封家老宅。


    封青陽從低調的車中下來,身後跟著兩位麵容嚴肅的年輕人一路護送。


    “爸。”


    封羨和封韞兩人從客廳的沙發上起身,看向門口進來的男人。


    “嗯。”男人環視了屋內一圈,隨口問道:“阿確那小子呢?”


    “咳咳,阿確今晚沒空,迴來了就不要板這個臉!看把兩孩子嚇得!”


    封老爺子拄著拐杖從樓梯上下來,身側跟著福伯攙扶著他。


    “爸。”封青陽無奈的喚道,“我是有正事找阿確。”


    “三哥應該是在小嫂嫂那,明天三哥應該迴來的。”封韞小聲說著。


    封青陽看了看自己的這個女兒,當初讓她報考軍校她不肯,讓她去學金融也不肯,非得進那個娛樂圈,結果還被一群人抹黑辱罵。


    心中又氣又心疼。


    “阿確談對象了?哪家小姑娘啊。”


    封青陽扶著封老爺子坐上餐桌,“你倆杵那幹什麽,過來!”


    封老爺子一拐杖打在了封青陽的腿上,“讓你迴家就收起你那發號施令的語氣,就是不聽!”


    “好好好好好好,我改我改。”


    封青陽默默歎息。


    “是榕城容家的大小姐!叫容也,長得可漂亮了,還很優秀!”


    封韞談起容也那是一個眉飛色舞,絲毫沒有剛才畏懼自己父親的模樣。


    “容家?”封青陽夾了個蔬菜放老爺子碗裏,“爸,多吃蔬菜身體好。”


    封老爺子:我要你告訴我?


    “倒是聽說過,容連溪是那小姑娘的誰?”封青陽又夾了個蔬菜放封羨碗中,剛要開口,


    封羨立馬將蔬菜放進嘴裏,“多吃蔬菜身體好。”


    封青陽滿意的點頭。


    封老爺子拿筷子的手一頓,像是迴想起了往事,“容連溪是老容的小兒子啊,那就是容也那丫頭的二叔吧。”


    封青陽夾了一塊肉放進了封韞碗裏,“韞兒太瘦了,多吃點肉。”


    “謝謝爸。”


    封韞看著碗裏的一大塊肉陷入深思,這麽一塊肉吃下去她得鍛煉多久才能把熱量代謝掉呢。


    封青陽看向封老爺子,“容連溪是位烈士,改天我也去拜訪一下容老爺子。”


    “小嫂嫂的二叔他?”


    封韞和封羨同時從碗裏抬起頭看向自家父親。


    “犧牲了,我記得當年是為了抓捕一個毒.梟。”


    封青陽的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封韞沉默下來了,心中歎息了一聲,心疼小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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