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江縣衙後院,張林站在一座小院門口,打量著這裏的布局。


    此地屬於捕快等人的住所,與前世捕快地位低下不同,這一世的捕快乃是衙門的中堅力量。


    由於人口與麵積都比前世大得多,因此在治安管理方麵就更加需要足夠的人手,一座城中,縣令自然是權勢第一,其下則是縣丞與縣尉。


    大林治下多數城池縣尉一職皆由捕頭擔任,其下再增設兩名偏役捕頭分管捕役與快手,因此擔當縣尉一職的捕頭往往又被稱為總捕頭。


    在這個人口眾多、土地遼闊的世界,習武之風盛行,捕快便成了一座城池真正的武裝力量與暴力隊伍,縣尉與縣丞作為縣令的下轄官職,起到的作用卻完全不一樣。


    縣丞是縣令真正意義上的副手,而縣尉卻因掌握著捕快群體,隱隱有與縣令持平的趨勢,所以捕快的地位相對也高不少。


    顧宗華作為涪江城的總捕頭,在縣衙後院擁有一座單獨的小院,院內陳設簡單,除開一座小亭外,便隻有三個房間。張林站在院門口一眼掃過,熟悉又陌生。


    迴到縣衙後,張林便立即將顧宗華的屍體帶去停屍房入殮,仵作簡單查驗了一番,得出遭受重傷經脈逆行,而後又內力迅速流失而亡的結論。


    “奇怪,明明記憶中我這具身體也受了重傷,最後的一掌應當是直接將顧義擊斃,才有我穿越的契機,怎麽現在渾身經脈毫無損傷,反倒內力充盈無比,而身上卻出現了不少的傷口。”張林坐在本屬於顧義的床上,迴想了一下之前的記憶 。


    “不管了,既來之則安之。不過,這麽冷靜實在不像是我的性格,難道被原主影響了?”既然想不明白,便先放一放,熟悉這個新的世界現在最主要的事情。


    “不知道這所謂的內力是什麽情況.....”悲傷的情緒依然在張林的心中,卻開始漸漸地減弱下來。


    一主動迴想,張林記憶中便出現了許多關於內力修煉的記憶,知道原主顧義修煉的乃是一套名為《歸元勁》的武學。


    《歸元勁》共分九層,以內力渾厚綿長為主,萬元歸海,化元為勁。原主顧義從小修習,年僅十七便已修煉到第七層,這也是他為何被稱為“小捕頭”的原因之一。


    若僅僅隻靠父輩餘蔭,絕難輕易獲得捕快們的承認。自年初起,顧義便以絕對的實力從眾捕快中脫穎而出,成為分管快手的偏役捕頭,由於父子同姓,都叫顧捕頭難免不便,因此被大家喊做“小捕頭”。


    “試試看....”


    好奇心永遠是人最大的動力,戰勝了張林此刻心中仍然殘存的一些情緒。迴想了一會兒關於《歸元勁》的內容,立即就有了自己嚐試的衝動。


    雙腿盤坐在床上,張林品味著記憶中顧義打坐練功時的場景。


    “抱元歸一,內視幾身。”


    念頭一起,張林便感覺自己體內丹田處,一大股奇異的力量湧動,順著經脈四散而開,依循著《歸元勁》原本的軌跡運轉起來。


    這一運轉不要緊,張林立馬就發現自己體內的這一股力量明顯已經超過自己《歸元勁》七層的實力,隻覺體內一聲轟鳴,內力滾滾,震得周遭床幃動蕩,一個大周天之後,張林渾身一震,《歸元勁》已踏入第八層,雄厚的內力仍不停歇,繼續自發運轉,速度之快,讓張林渾身的經脈都有一種隱隱帶著熟悉的脹痛感。


    “嗡~”


    內力流轉仍在繼續,張林卻突然感覺腦海一陣嗡鳴,旋即場景變幻,發現自己突然站在一片蒙蒙的霧氣中。


    “你叫張林?”一道問詢的話語傳來,讓正在打量四周的張林心中一驚。


    “是誰?這是哪兒?”死亡、穿越、離奇的陌生世界,接踵而至的變化像是在此刻突然激發出張林的情緒,他突然朝著無邊霧氣大喊出聲,沒有了之前的沉著與冷靜。


    “唿~”似有微風吹過,霧氣卷動,一道人影展現出來。“我是顧義,但今後,我就是你。”


    “什麽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快放我離開!快!”像是積壓的情緒突然爆發,張林看著眼前與自己目前身體一模一樣的人影,眼中迷茫、驚慌交雜。


    “怪我,之前不該讓我的情緒過多影響到你。”顧義看著眼前驚慌的張林,伸手並指,點在了張林的額頭之上。


    積壓的情緒像是有了宣泄之處,張林神色漸漸放鬆。


    “好點了嗎?”看著張林明顯與顧義不一樣的容貌,問了一聲。


    “你沒死?這是什麽情況?”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的張林開始掃視周圍。


    “這裏是我們的意識深處,你也可以稱之為,泥丸宮。”顧義雙手張開,四周的霧氣流轉突然加快,“你看腳下。”


    張林一直以為自己是腳踏實地的站著,此刻望去才知曉,自己與顧義兩人像是飄飛在無邊霧氣中。


    “其實我依然是死了,隻是父親臨死之前為我渡入的真元暫時保留了我的意念。”顧義揮手,指向了張林右側。


    張林朝右側看去,霧氣卷動間,仿佛化為了一塊幕布,幕布中則閃動著顧義死亡之後的畫麵。


    隻見之前記憶中那被稱為堂主的人右手食中二指並起,以指為劍,向顧宗華攻去,然而顧宗華見顧義倒下,卻展現出了驚人的實力,長刀連連轉動間,竟以化元初期的實力力抗化元巔峰的堂主,數招之間皆不落下風。


    拚鬥至十幾招時,不知是急於離開還是早有預謀,那堂主翻手揮出數十道黑光,趁顧宗華閃避時欺身而上,連續數掌印在其胸口,旋即轉身吩咐下屬,“有人來了,走!”信手一揮,數十道黑光飛迴,幾人迅速離去。


    幾人離去後,被擊飛躺在地上的顧宗華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死去,然而數十息後,突然渾身一震,踉蹌著站起身來。


    看著不遠處已經死去的顧義,顧宗華神色痛苦。


    “義兒.....”走到顧義身旁,顧宗華嘴唇蠕動,身體顫抖。


    突然,他眼中掠過一道精光,似是想起了什麽。


    “可能還來得及.....經脈盡斷,空留殘軀,不如就此一搏!”顧宗華喃喃自語,旋即下定決心,伸手撫在顧義頭頂。


    緊閉雙唇,渾身戰栗,顧宗華明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眼神中卻充滿堅定。


    數息後,再次站起身來,望向四周,似在思索著什麽,隨後閉上雙眼,徹底倒下。


    “之所以渾身布滿傷痕,是因為過多的內力灌注到體內撕裂了部分血肉?”畫麵徹底消失,張林轉而問道。


    “不錯,但那不是內力,而是真元。”顧義點頭迴答,“父親曾向我講述過關於修行者的事情,說我遲早會踏入這條路。”


    “真元?”


    “修行者,並非天生就可以修行,需以特殊的方式滋養體魄,導引真氣入體,至此才正式開始修行。當然,也有許多人並非一開始便直接修行真氣,而是先修煉內力,再以雄渾的內力凝真化氣,這便踏入了修行的第一步,凝真。而父親在去年剛好踏入了修行的第二步,化元。”顧義迴想著其父講述的內容,緩緩說道。


    “凝真便是凝聚真氣,化元便是化真氣為真元?”略一思索,張林便明白了其中的含義。


    “不錯。你好像對此類事情很熟悉?”顧義略有疑惑。


    “隻是根據名字略作猜想罷了。”張林隨口答道,開玩笑,前世那麽多小說也不是白看的。


    “父親所修之法,名為黑龍嘯,乃是大林皇室所有的九龍心法之一,此前被那人擊中數掌未死,應當是用了其中的龍隱之法,而死前將渾身真元渡入我體內用的則是龍氣存續之法,如果不是想著以此為我續命,縱然渾身經脈盡斷,也有存活下來的可能。”


    顧義自幼喪母,從記事起,便被父親帶著在各處生活。雖然沒有母愛的嗬護,但顧宗華作為父親,已然將所有的情感都傾注在了他身上。


    “父愛如山....”張林喃喃自語,想起了在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從今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他們了,而自己的離開,又不知會引起父母怎樣的苦痛,一時悲從中來。


    “我的時間不多了。”顧義深吸一口氣,看著眼前的張林。


    “什麽意思?”


    “父親以真元為我續命,但你的到來,打亂了真元對我殘存意念的溫養。”


    “是我害死了你?”張林驚訝出聲,旋即充滿了愧疚,為什麽我會穿越呢,自己遠離父母家人,還傷害了別人。


    “也不全是,哪怕有父親的真元溫養,我存活的可能也極其低微。”顧義安慰了一句,“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


    “什麽忙?”


    “為我父親報仇。”顧義看著張林,鄭重說到。


    “我?我能做到嗎?”張林有點懷疑。


    “現在的你不能,但以後一定能,等你了解了這個世界的一些常識後你就會知道你能做到,我隻有這一個要求。”


    “好!佛門有因果之說,我占你肉身,便擔你因果,為父報仇,理所應當!我會做到!”不知道是不是被顧義殘留的情緒影響,張林略一思索,便答應下來。


    自己占據了顧義的身體,那顧宗華便是他的父親,更別說自己有可能是抹掉顧義存活續命最後機會的元兇。


    雖然張林前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但也曾幻想著自己像武俠小說中的江湖客一般,縱情天下,豪情滿懷!上天給了他另一種人生,那便要活出理想中的自己。


    “謝謝!我的意念殘存不了多久了,接下來,我會把我全部的記憶和情感融匯進你的意念中。放心,我不會對你的思想和情緒做任何影響,隻能這樣做,才能讓外人短時間內發現不了“顧義”的變化。”顧義看了四周一眼,對張林解釋到。


    “好!從現在起,我便叫顧林,承你因果,但不忘本心。”張林看著顧義鄭重說道。


    彌漫的霧氣中似有狂風卷動,霧氣開始不斷流淌,而顧義的殘存意念已化為一道道靈光,隨著霧氣流轉匯入了張林的意念內。


    嗡~


    龐大的記憶潮水般湧來,若說張林剛剛蘇醒時湧入的記憶如河流衝刷,那此刻顧義完整的記憶就是海浪的洶湧。


    劇烈的痛苦襲來,撕裂般的感受讓張林的意念靈體不斷閃爍明滅,連嘶喊的機會都沒有,便嘭得一聲,化為點點靈光,飄散在蒙蒙霧氣中。


    無邊霧氣的角落中,似有一道無形的波動擴散,霧氣開始散去,一片由記憶碎片形成的海洋在霧氣中誕生,旋即,整個泥丸宮內便如開天辟地一般,海浪潮生,陽光普照。


    一條條遊魚躍出水麵,匯聚成一道與顧義、張林皆有幾分相似的靈體。


    床榻上,靜坐之人睜開雙眼,一縷縷精光散逸。


    “從現在起,我就是顧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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