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一臉的不情願,“我昨天都跟你說啦,今天要是醒不過來人就沒了,今天要是醒過來你再來找我。”


    “哎呀,你就跟我去一趟,她要是醒過來有什麽問題怎麽辦?你個糟老頭子!怎麽那麽多廢話?!”


    醫生說不過老海鬼隻能跟著他一起去他那破爛的房子裏,他用手電筒扒開文靜的眼睛耀了兩下,眉頭緊皺。


    “這情況不太好啊,怕是兇多吉少。”


    老海鬼一聽就生氣了,“你怎麽那麽烏鴉嘴!那人活得好好的,讓你給說死了!滾滾!滾迴你的醫館!你個庸醫!”


    文靜就是在海鬼爺爺的罵聲中醒來的。


    文靜確實沒有想到自己下了那麽重的手,居然還活著,老天爺是真的不讓她死。


    文靜算是看透了,她就算受再重的傷,都不能解脫。


    剛開始,文靜對眼前這個老頭子還是有些警惕的,她並不認識眼前的人,但這個爺爺卻對她關懷備至。


    他會給文靜擦臉,換藥,還每天對著文靜說一些她聽不懂的方言,滔滔不絕、眉飛色舞。


    文靜久違地從他身上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爺爺的影子,但文靜並不開心,也沒有劫後餘生的那種感慨。


    她像是一個空殼躺在床上,沒有靈魂、精神萎靡。


    文靜覺得自己的人生實在是太好笑了,這經曆應該比電視劇裏麵上演的狗血情節還要精彩得多,但是卻沒有電視劇裏那麽幸福美滿的結局。


    電視劇裏受重傷之後,難道不都伴隨著失憶或者是重生嗎?


    文靜多希望自己能把腦子燒糊塗或者把過去的那些迴憶全部忘記,但經曆這一場生死大關,她什麽都沒忘,那些畫麵甚至更加清晰、曆曆在目。


    看來這是老天折磨她的新手段,文靜自嘲的苦笑。


    文靜的傷口在海鬼爺爺的精心照料之下好的很快,但島上濕潤的氣候讓文靜很不適應。


    盡管文靜的傷口在慢慢愈合,但每天都會隱隱作痛,疼的她睡不著覺。


    島上沒有止疼藥、鎮定劑之類先進的藥物,那個爺爺隻是每天用鐵製的湯婆子包上床單放在文靜的左肩上,或許他覺得溫暖可以讓疼痛消減。


    其實真正讓文靜疼的不是肩上的箭傷,而是裴文中堅定不移射向她的決定。


    文靜的傷口可以慢慢愈合,但碎了的心就算拚湊起來也是有裂痕的。


    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割斷繩子的,沒想到老天爺居然會給她開這麽大的玩笑,很長一段時間,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還活著。


    文靜看著那個身形消瘦的爺爺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兢兢業業、認真嚴謹地給自己換藥、擦臉,每一天重複著給她喝水,喂她吃飯。


    文靜總覺得不現實,她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理由活下去。


    老海鬼自然也發現了文靜的求生意識不強,她就是單純的坐在那裏,什麽都不做,渾身都散發著悲傷的情緒。


    有的時候他出去捕魚迴來,還會看見文靜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默默的流淚,他不知道眼前這個小女孩經曆了什麽。


    但是文靜的出現讓老海鬼的生活發生了很大的改變,以前他的生活是波瀾不驚、枯燥循環的,是那種一眼就看得到頭的日子。


    但眼前這個女孩的出現,讓他每天的生活裏多了一項或者說好幾項新的工作,他每天不光要捕魚,迴來還要做飯,給她的傷口換藥,喂她喝水、喂她吃飯。


    如果是他一個人的話,隨便架個火堆把魚扔進去撒點鹽就可以打發一頓飯,但是眼前的這個女孩不行,她大病初愈,要吃高蛋白的東西,需要補充各種營養。


    老海鬼為了她,頭一次去島上的集市換了昂貴的雞蛋,島上的其他島民也知道文靜傷的很重,他們時不時的也會給文靜送一些吃的。


    大家對文靜都很友好,沒有人指指點點,老海鬼太寂寞了,如果他能白撿一個女兒也是不錯的。


    有個人來陪伴,總比孤獨終老好一些。


    文靜從醒來就沒有說過話,海鬼還以為她是個啞巴,所以從來沒有向她提過問題,隻是一個人對著她自言自語。


    在海鬼爺爺的精心嗬護下,文靜的肩膀愈合的很快,但她還是像一個病人一樣,每天躺在床上。


    文靜對眼前這個救了她性命的老人有一些埋怨,她覺得自己像是個恩將仇報的大壞蛋。


    但是她做不到坦然接受現在的一切,她一輩子就自私這麽一次,想自己決定自己的結局,老天都不讓她如願,她心裏怎能不恨,怎能不怨。


    文靜覺得自己再這麽躺兩天,那個老人就會把她趕出去任由她自生自滅了。


    但讓她意外的是,老人完全沒有嫌棄她的意思,還是每天給她喂水喝,給她做飯吃。


    這天,他又出海捕魚,可能是因為這次天氣不好,雨下的比較大,他迴來的比平時晚很多,他的手因為抓漁網受了傷,拉開一個大口子,鮮血淋漓看著很嚇人。


    但是他卻滿臉的高興,提著他的戰利品,笑嘻嘻地對著坐在床上的文靜說,“你看!我今天捕了什麽迴來?”


    “這些魚可以在集市上換好幾斤雞蛋,正好給你補身體!”


    文靜看著他鮮血直流的手,喉頭酸澀,再也不能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了。


    “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你明知道我不想活,還用你辛苦捕的魚給我買雞蛋,這不值得。”


    老海鬼似是沒想到文靜居然會開口說話,他提著自己捕的魚愣在原地,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高興地走到床榻邊。


    “哎呀!你會說話呀!我還以為你是個啞巴呢,閨女啊,有啥不想活的,你就當死過一次不就行了嗎?”


    “以後跟著我捕魚吧,我一個人在這島上住,這島上的日子很枯燥,你就當這是死後的生活了。”


    “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這島上的生活你可以慢慢適應。”


    眼前的老人滔滔不絕,全然不在意他受傷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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