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葉昭睡得很不安穩。


    五年後,他做迴那個個既真實,又虛幻的夢。


    壓抑至極的古堡之中,如泣如訴的聲音,從虛掩的房門傳出。


    期間交雜著的,是清脆的鈴鐺聲,如魔咒般久久不散。


    無論他如何排斥,那條金色手鏈依舊戴在手上流光溢彩,盤旋白玉的腕間。


    墜著小小的八個小鈴鐺,如花苞收斂。


    花紋繁複,做工精美。


    可他不喜歡,隻覺得像一條金色的巨蟒,隨時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噬。


    他頓時又哭又鬧,又抓又咬,說什麽也不肯戴。


    山茶花淡雅微甜的香氣,久久不散。


    執拗宣誓般低沉暗啞的聲音,在耳畔砸落,“說,我是你的主人。”


    他害怕極了,冷汗爬滿後背,沾濕衣衫。


    瘋狂地逃避這個事實,將手鏈扯下。


    手鏈取不下來,很奇怪。


    怎麽會這樣?


    他累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葉昭不管不顧,哪怕流血受傷也在所不惜,依舊無法取下。


    身材高大偉岸的男人如同高山籠罩他消瘦的身子,那雙眼睛如血月,無端透著一絲血腥。


    如野獸盯緊看中的獵物,隨時給予致命一擊。


    葉昭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記得那雙眼睛。


    冰冷粗糙的手套,沿著臉頰描摹。


    不安在心中擴大,他心裏發出一聲尖利的嘶吼:快逃!


    轉身之際,一條強而有力的手從黑夜中伸出,輕而易舉將他拽迴。


    男人捏著他線條分明的下巴,施加的壓迫感使他雙唇分開。


    他胸腔劇烈震動,唿吸變得急促,眼中閃爍著憤怒不屈。


    男人張嘴咬下手上白色手套,修長的手指摩挲嬌豔欲滴的雙唇。


    葉昭無法忍受,下意識地嗆咳起來,晶瑩的淚珠掛在眼睫上方。


    葉昭驚恐的神情變得扭曲,突然撲向桌邊,抓住尖銳的刀柄。


    白光閃過,血沿著鋒利的刀劍滑落……


    ……


    困在陰森窒息的噩夢中逃亡尖叫,葉昭身體猛地一震。


    不知不覺間,大汗淋漓。


    涼到他心底,不停打著哆嗦。


    身體蜷縮成蝦米。


    努力想要擺脫噩夢的糾纏,奈何徒勞無功,醒來成了一件奢求。


    當他意欲在夢中結束性命,風中送來烏木檀香的氣味,驅趕數不清道不明的夢魘。


    溫暖泛著霧氣的毛巾輕柔抹去額頭的汗珠。


    接著另一塊折疊成長條的毛巾覆蓋在他額頭。


    端著水盆要走時,一隻纏著紗布的手小小的揪住一點點衣角。


    沈清書試著抽出,試了兩下,沒成功。


    清秀好看的眉眼微蹙,好似凝結化不開的愁霧。


    “求求你……”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你在哪裏?”


    “清書……”


    “我……”


    “我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


    白皙的眼皮顫抖個不停,似有千斤重,無論如何睜不開。


    淚像斷線的珍珠,沒入枕頭。


    沈清書指尖微頓,目光不期然間落在床底和抽屜中間。


    那裏原先有隻儲物罐,如今不複存在。


    不知聯想到什麽,眼中灰蒙蒙一片,“沒有以後。”


    不知是說給葉昭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拉開抽屜取出一把剪刀,朝著他扯住的位置剪開,頭也不迴地轉身離開。


    守了一晚,天邊泛起魚肚白,燒退得差不多,隻是人還昏睡著。


    從樓上下來,坐立不安的王媽趕緊上前,“少爺,你這是……”


    想要說的話,在看到戴著口罩,他穿上風衣,裹住寬大的病號服拿著車鑰匙往外走時,硬生生咽迴去。


    “勞煩你照顧他,醒來後告訴他,下次再喝個爛醉被人擄走,沒人管他。”


    “另外,別和他說我迴來過。”


    門合上,王媽目瞪口呆。


    不是,她哪說得出口?


    很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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